众内侍齐齐跪倒:“大王息怒,当以大局为重!”
大局大局,重重重!
寡人打下这份霸业,却还要忍气吞声,要这王座何用?!
暨绪眯起双眼:“行,寡人用私笺自己写给他罢了。不用国玺,不走礼司。如何?”
内侍们劝告不迭,边乘在门槛处轻声道:“大王口谕,臣等自当遵守。只是宫内与御苑所养,都是珍禽异兽,大花鸭子与活兔,一时难寻。求大王恩典,宽些期限。”
暨绪的几个贴身老内官顿时双眼一亮。
“是,是。请大王容小的们先去将礼办来。”
暨绪一摆手:“明日午时前,呈来与寡人看。都要公的,鸭子须是绿脑袋。”
内侍们再顿首:“小的们遵旨,一定都是公的,绿脑袋。”
暨绪淡淡道:“将寡人的那方冻玉小名章取来,并一叠桃花笺。”
几个老内官互望一眼,再叩首:“喏,喏。”
领头的内官总管忠采缓缓起身,一步三挪取来了章匣与锦笺,暨绪再命左右退下,铺开锦笺,提起笔,在砚中蘸了蘸,搁下。再打开小匣,取出印章,放在印泥盒边,独自慢慢品茶。
果然,不消片刻,通报来了——
“陛下,师相请见。”
暨绪哦了一声:“快请。”
师仲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暨绪含笑站起身,降阶相迎:“师相怎的来了?”
师仲施礼:“遵陛下圣命,今岁减免田赋的诏书已拟好,请陛下过目。”
暨绪接过卷轴:“差人送来便罢了,何须师相亲自跑一趟。”
师仲微扬起唇角:“陛下知仲所来另有缘故。陛下,西太子之事,关系邦交。以陛下之胸襟,定不会多计较玩笑。”
暨绪一哂:“这是哪个腿这样快。师相不愿参合结谊之事,还将这事说到你处。师相亦忒抬举孤,商昊这厮,屡屡使孤难堪,孤若次次忍他,我东初颜面何在?”
师仲道:“陛下与西太子自幼同窗,情谊非他人可比,玩笑往来,仲这等外人本亦不能置喙。然西极太子是西国储君,而陛下乃一国之雄主,辅助天子督镇四方,一言一行,可撼天下,行事气度,更非他人可比。”
暨绪笑道:“师相这番夸赞,孤仿佛立时飞升,想不顶上个光圈儿恕了商昊那厮都不行了。只是师相说话太生分,即便商昊与孤从无仇怨,一个别国的太子,于孤,如何比得了天赐的仙师贤相。”
他一壁说,一壁想携起师仲的手,拍一拍,以示亲爱。
师仲却抬袖又是一礼:“仲承陛下抬爱,惭愧兢兢。”
暨绪的手伸到一个尴尬的位置,便向上一抬,扶住师仲手臂,温声道:“师相与孤,无需这般客气。”
师仲站起身,微凉衣袖滑出暨绪掌握,望向案上。
暨绪一扬眉:“放心,孤没给商昊写聘书。摆个样子,吓吓他们罢了。我还怕他真答应了,我东初王宫没地方搁他。”
师仲露出一抹无奈笑意:“陛下……”
暨绪含笑与他对望,师仲忽又将笑意一敛:“陛下,仲前来,其实还为另一事。”
暨绪道:“师相直说便是。”
师仲神色肃然:“仲斗胆请问,陛下近日可是新添了一位名叫边乘的近身侍卫?”
暨绪看向门外,师仲前来,侍卫们都循例回避,廊柱下空空如也。
“不错,一个忠良之后,孤见他聪敏伶俐,就放到近卫中了。师相应见过他几次吧,就是那个北人相貌的孩子。问他做甚?”
师仲道:“法中丞查到了此人履历的一些疑点,不知该不该上报,便先与仲说了。”
暨绪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什么疑点?”
二舅刚说了大舅不管属下,他的好下属就来削他老人家面子了。
法曷,一个监察百官的堂堂御史中丞竟来查国君近侍。查完一不上禀君王,二不报大阁老,跑去跟师相说嘴。寡人这朝堂,真是有点儿乱套了。
师仲看了看暨绪:“陛下请将法中丞与那侍卫唤来,当面询问。”
暨绪仍是和颜悦色地道:“无需如斯麻烦,先请师相告知寡人,寡人稍后再问询即是。”
师仲便道:“法中丞告诉仲,这位边侍卫此前曾用假户籍到京中,想要报考御卫。”
暨绪略惊讶:“他要报考御卫?”
御卫皆需经过层层考核,第一就是要家世清白,先不说这孩子稀烂的法力,单那张北人脸就过不了第一轮。
师仲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且他连过数关,都未被查出籍册有异。直到入营训练武试时,被其他候选举报,方才查到他身份作假。这就是那本假籍册。”
暨绪更惊讶了:“他……连过数关?”
寡人的御卫也有些令寡人担心。
暨绪接过籍册打开,边乘的面容便跃出册面。
册上名字,是奇苫。
东初子民自出生起便将生辰八字录于本人的籍册之上。籍册有户司的法术,收于册主身侧,有读书、应试、搬迁等事,便自动收录。
这本册子上,记录册主年纪二百八十一岁。父边境农夫奇耘,母原北境迁民系氏。
自出生起种种事迹详录,册首有边境守固州府户司的法印,有记录的倒数第二页是御卫营的查档记录,分别钤着御卫营几次查审印鉴。
毫无破绽。
暨绪使了个鉴钤术,各枚官印皆晕出或浓或淡的浅金光芒,都是真货。
倒数第一页,是御卫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