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施肜妗招魂仪式,勋贵之家红白事皆有定例,倒无需主人家多费心,自有能干的仆役忙活,可侯夫人这几日却是熬的瘦削了不少,她心中内疚,若非她默许,现在或许是施肜妗欢欢喜喜穿着正红嫁衣出嫁的日子也不一定。
灵堂需要有人哭丧摔盆,施肜妗虽然有个儿子,可还在襁褓之中,侯夫人有心给她大办,可她却连个摔盆的都无,去旁的亲戚家寻少年郎,可有点脸面的人家,谁会将孩子送去给人家一个妾室摔盆?
招魂前还有入殓和报丧,入殓拖了琳莹的福,施肜妗得以带着此生最美的妆容去见阎王,在旧衣之外反穿的白衣是由一尺十金价的素轻绸所裁,就琳莹自己也不过两匹,拿了一匹出来裁了两身,另一身则在琳莹身上。
家中死人,虽然只是个妾室,却也是要有三月禁丝乐,府中人虽不至于一身素缟,却也是要穿的素净些。琳莹如此穿着会让人赞叹她大度风采,再说了,她继子可是从施肜妗肚子里爬出来的。
妾室的丧礼报丧向来只往妾室娘家报,妾室的亲戚不算正经亲戚,主家亲戚是无需通知的,况且施肜妗哪儿还有娘家,施家败落后早不知往哪个山沟沟里钻去了,哪里还寻得到,只得去棺材铺联系花钱请了些宾客以充门面,侯夫人不愿看那群乡野村民在府中无状之相,琳莹便作主给每人置办了套体面的衣裳,转到别院中去办酒席。
在前堂为施肜妗摔盆的少年是个南城吃不饱饭的孩子,被雇来的宾客推荐而来。哭的极为卖力,侯夫人心中安慰,看琳莹也顺眼许多,但是她打定主意要靳嬷嬷在这一日给施肜妗陪葬。
“这恶奴我定要打死她!”
“航弟好规矩!在本宫面前喊打喊杀的。”
侯夫人这两日脸色不好,纪航义便接了杖毙靳嬷嬷这活,自小温柔细语与自己说话的表姐,一朝身死,却连个说法都无,这刁奴胆敢以下犯上,杀了也不为过!
“嫂嫂我敬您,但是这狗奴才我绝对不会放过。”
“施姨娘逝世我们心痛,可若是硬要将罪过强加在靳嬷嬷身上可说不通。”
“我知道嫂嫂您是什么意思,可若是无这刁奴表姐她就不会如此凶险而导致……”
“我知你心思,可靳嬷嬷已被太子妃要去,连我也是无权处置她的……”
“嫂嫂到底因何会如此维护这狗奴才?!”纪航义恨的一拳捶向一旁的柳树,猩红的血液沿着树皮的沟壑蜿蜒而下。
“别一口一个狗奴才的,航弟,如此干涉兄长房中之事,你!……”
“她是我表姐!”
“航弟!”纪洲义安抚完母亲就见到弟弟与妻子在此争执,听了一会儿便知道这奴才是没办法处理了,也不能让两人这样下去。
“走吧,再争也无用。”纪洲义整个过程连个眼角都没有分给琳莹,她心中抽痛,泪水逆着心意涌上双目,本以为自己早已心死,却不曾想到自己原来还有泪可流。
待琳莹回过神,自己缩在树根之旁,衣裙身上沾染了不少泥灰,执玉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走罢。”琳莹站起身子眼前一片眩晕,只得扶住一旁的树。
“公主?”
“无碍,蹲的有些久罢了。”
琳莹想着,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只能顺其自然,待太子妃调好嬷嬷就会将靳嬷嬷接去宫里,找个时间放出来再与家人团聚。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保下的这个忠仆给日后所做会推她入无尽深渊……
“什么?!”侯夫人听到消息便昏死过去,边关战报,纪航义战死沙场,为了携带方便,骨灰已经在路上了……
施肜妗死后两月,边关再起战事,太子将纪洲义推荐给皇上,得了一校尉之职,出发至今五月,尚未建功立业,便魂断西羌沙漠之地。
“靳嬷嬷似是心怀有怨,使了些手段让太子相信林将军待部下宽厚,却不想林将军却是个妒贤嫉能的人,纪二公子被派去执行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太子妃省去了很多细节,怕琳莹听了难受,靳嬷嬷一家已被下了狱,琳莹在侯府之中消息不通,只能来宫里寻她,可现在谁也救不了靳嬷嬷了,不管靳嬷嬷是被汉州王的人利用亦或者是她本身便是汉州王的人……
“汉州王之前不已经……”
“残党作乱罢了,这件事倒是扯出不少暗党……纪世子那边……”
琳莹没有答话,兴文侯府现在已然将她当成透明人对待,虽然还是管着府中事务,下人们也不复往日尊敬,毕竟纪航义可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航弟他……实在是枉死……
怪在她身上实属正常……如果那时候就按着纪航义的意思打杀了靳嬷嬷……就不会有这事了……若是自己将纪航义要杖毙她的事情瞒的紧实些,也不至于让她怀恨在心,做下这罪孽……
“你自己看开些……你好歹有玉哥儿傍身,现在又添了个憬哥儿……”
琳莹笑笑,憬哥儿从出生起自己就没见过,“侯夫人哪里会让我插手……”
“可既然是寄在你名下,又如何……”
“她哪里放得下心,现在她对玉哥儿都不假辞色……”
太子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在她看来琳莹实在是有些看不开,宫中的生活让她除了自己谁也不信,纪洲义失忆让她变得惶恐,如传闻中的那种动物一般,将全身的刺竖起,把最柔软肚子部分护在其中,不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