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父的拖累了你。”
姬昌喘着粗气,因为他病重的缘故,原先定下的出兵计划不得不被耽搁。
“不,是孩儿执意要留下陪父亲到最后。”
姬发心中愧疚,若非他因为当初无用不能代替姬考前去朝歌,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留下终身遗憾,不想重蹈覆辙就这样在征途之中与姬昌天人永隔。
“说到底还是为父无用才会连累了你兄长,害得而今你要一人担起这兵讨朝歌的重任。”
“如何能这样说,到底是阿兄着急了……”
其实二人心中都明白姬考为何沉不住气,但是没人道出这个缘由,想让对方心中依旧留有岐周大公子智谋无双的形象而非……
“还是苦了他了,与妲儿两情相悦,明明不日就可以迎娶过门,却天降横祸,他、唉。”姬昌想起早逝的长子,心中全是愧疚,“你兄长他还是担忧为父更多些,要不是他替了为父赶车,我未必能恢复的如此之好,病根落下了终究不容易好,当初考儿若是放弃我,有你们两个齐心协力,也许早就可以完成大业。”
“若是我们真那样做了,便不是我们了。”姬发朝他宽慰笑笑,端过仆役手中捧着的碗,先用竹勺舀了些许,凑到唇边试了试温度,并不烫嘴,这才换了个竹勺凑到姬昌唇边,却被他摇摇头拒绝了。
“父亲还是吃点吧……”
“不了,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趁着还能说话,你多陪我说说话。”
姬发听了这话便红了眼,将手中的汤碗放下,跪坐在床旁,双手交叠在膝上,他不想姬昌看出来自己的难过,暗自吞吐了几口气,压下喉中哽咽,强自欢笑应道:“是。”
“你若是日后登上大统,必定要善待弟弟姊妹,做人不能忘本,那些帮过我们的百姓、臣子还有盟国,我们都要加以保护,决不能忘了我们是为何要推翻帝辛,是为了这天下无数受苦的民众!”
姬昌越说越激动,脸上因呼吸不顺而涨的发紫,那些小块的血丝都浮了出来,青筋一条条盘虬蜿蜒其上,上半身都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抬起,看得姬发觉得自己都要断气了一般。
“赫赫……呼呼……”姬昌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头重重砸回枕上,姬发压根来不及反应,他自他痛苦呼吸便将手护在头顶之上,没曾想还是让他的头摔了回去。
姬昌的眼皮越来越无力,眨了又眨,眼皮下的眼珠光芒已经渐渐消散,眼神已经毫无焦距。
“父亲?父亲?父亲……父……亲……”
姬发一声比一声要来得无力,他再也藏不住眼中的水光,这个老人不能在回应他的呼唤了,他握着他冰凉的手,他的手明明还这么有力,却怎么样也捂不热,只能感觉那皮包骨头下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在流失,他毫无牵挂的去了,他去见他雅人深致的长子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再让他唤他父亲了……
“父亲!!!啊!!!!!”
这声长啸跨过河流,越过高山,飘过平原,飞向盆地,渭水之滨上飞升起一群白鹤,华夏之地一片静默,这片黄土地上送走了一代贤王,伴着下一代盛世之王的哭嚎,默默哀悼。
黄河的水依旧奔腾,呼啸着向东面流去,那是朝歌的方向,黄龙再如何咆哮都不能吞掉帝辛,为这天下多少深受其害的百姓讨个公道!
姬发身后跪了一屋子的人,众人都低埋着脑袋,听着姬氏兄弟姐妹或压抑或宣泄的哭声,太姒知道姬考的死法后,过于悲痛,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不过是拿药石拖着,如今姬昌也去了,她更是油尽灯枯,只吊着口气,连哭丧都无法出现了。
太姒是如何的后悔无人能知,即便是由她而生的千雪也没有感应到一丝一毫,她曾经以为姬考将会获得岐周几代人拼下来的全部东西,姬发撑死了顶多得个官位,赐个封地了事,连婚事也不如姬考,这个自己费心最多的孩子自然不能受任何委屈,她只能加倍的爱他,爱他。
可是曾经以为有无数时间来相处、来疼爱的长子却比自己这两个老不死的还要早去,去得那样惨,连个全尸都没有给她这个做母亲的留下。
考儿……考儿……如今你父亲去找你了,母亲不久之后就来,一个人在那边孤独了吧?等等母亲,等母亲看到你弟弟完成你和你父亲的遗志之后,便来寻你,幼时母亲总想着你有你父亲的疼爱与教导,总对你不曾过多上心,再等等,再等等母亲,到了那边,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了,我会把曾经不曾给你的那些全部、甚至几倍的都给你。
我太姒一辈子相夫教子,尽心尽力,到底做错了何事,以至于要惩罚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携手一生的人也先一步而去,为何啊!到底为何!
姬昌的后事盛大而隆重,姬发力排众议,哪怕出征之日近在咫尺,他也绝不草草了事,虽然同样担忧母亲的身体,但他心里明白,出征之事不能再拖,否则错失良机,杀不了子受,救不回妲己,带不会缃姒,更迎不回兄长的尸身!
而站在他身旁的姜恒楚也是向着朝歌想到他那苦命的三个孩子,让他们安息之日已经不远了,只要……只要兵临城下,子受便会众叛亲离,失去一切!
在岐周的作用下,兔儿冢的传说已经传开,人人都道岐周之子天命在身,将拯救百姓于水火炼狱之中,连因故牺牲的大公子身碎成食也能幻化成兔子,得以存留世上,获得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