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又开始忙碌的时候,年初刚过,每家门户外头的红灯笼还未拆下,官府便有传来消息,五年一度的选秀大殿,正式开始了。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温雨嘉还在书院中与先生下棋。
也不知是不是她近日过得太过安逸,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走飞快,直到人开口提醒,温雨嘉掰了掰手指头,才发现自己已在这里呆了四年有余。
温雨嘉时岁十五,正是出阁入选的好年纪。
方格棋盘上摆满了黑白棋子,陈世公摸着胡子,悠然自得地落下一子,继续刚刚的话题,道:“陛下有意为几位殿下选妃,我看你的年纪正合适,不知是否有这个意愿应选?”
温雨嘉捏着黑子,落下一格,道:“夫子说笑了,天子选秀,哪能由我自己的意思。”
陈世公笑道:“你也别跟老头子推辞,别人我不敢说,你这丫头,胆大包天,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温雨嘉喝了口茶,道:“该您下了。”
陈世公摇摇头,执了颗白子,再一看棋盘,竟是已被逼至绝境。温雨嘉看似云淡风轻,但落子气势逼人,招招致命,每一子都经过精心思考,预判也都相当准确,她就像一只捕猎的蜘蛛,一步步张开大网,在最甜美的位置等着他落入陷阱。
陈世公叹了句,“两年前,你还丝毫不懂棋艺,如今倒也会给老头子下套了。”
温雨嘉眼中微微带笑,看着陈世公思索了片刻,随后将棋子落在另外一处,她垂眸,黑黑白白的棋盘上,谁也不占上风。温雨嘉却垂下头,没有再继续,道:“学生受教了。”
“怎么不继续了?”
“黑子已经处于弱势,继续下去,只会扩大我方的漏洞,最终一败涂地。”
陈世公点点头,道:“懂得撤退,不争强好胜,是不错。但偶尔也会遇到非走不可的残局,到了这个时候,你又该如何?”
温雨嘉没有开口。
陈世公挽起衣袖,越过棋盘拿了她的棋子,道,“来,你看。”
这一盘棋下完,天色已经暗沉下去。
温雨嘉回到温府之后,外头刚好开始下雨。雨水淅淅沥沥地淋在枇杷叶上,地面逐渐染了湿意。
馨儿从厨房端了药汤出来,正好迎面碰上温雨嘉,连忙上前:“小姐,今日怎么这么晚?”
“与先生下了盘棋。”她的视线下滑,落在汤药上,道:“又给大哥送药去?”
“是。”馨儿说道,“先前的方子虽是补气大能,却过于激进,对少爷的身子反而不好,我让药房换了一副性情温和的,调理得慢了些,但比先前要好上许多。”
“劳你费心。”温雨嘉接过汤药,道,“正好我也要去找大哥,这药我就顺路带去吧。”
馨儿还待说什么,那人已经转身走远了。她在原地看了看,摇了摇头,转身又去忙别的事情。
温雨嘉离温相宜的房间不远,敲了两下门,没有得到回应。房门没有锁上,温雨嘉直接推开走了进去,里屋的书桌上,温相宜披着一件外衫,趴着睡在桌子上。他近日又瘦弱了些,这病情反反复复,没个尽头。
她走到桌前,轻轻放下药碗。
温相宜睡得浅,听到有响动便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慢慢抬头,看到来人,露出一个笑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温雨嘉就着他的身边,坐下来,侧头道:“大哥睡得熟,没有发现我来了。”
温相宜神色一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许是天冷,近日更嗜睡了一些。”
温雨嘉抬手,将汤药递了过去,温相宜顺手接过。温雨嘉看着他,说道:“大哥,不如去乡下调养段日子?我听馨儿说,她家有处祖宅,可以……”
“我无碍的。”苦涩的汤药入了喉,温相宜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一口气全喝了下去,擦了擦唇角,复而道:“倒是你,我听说选秀开始了,时常觉得放不下心。你的名册肯定也要送上去,到时候……”
“光是递名册的都有几千人,我一个庶出,又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就算运气好,能入第二轮,这之后的高山也是迈不过去的。”温雨嘉说这话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显得可惜。
温相宜认为宫廷纷争多,他自然也不希望妹妹入宫,叹了口气,道:“即使如此,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温雨嘉笑了笑,道:“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时候到了,自然会有安排,大哥不必为此担忧。”
“还是不行。”温相宜起身,在书桌上翻找了一圈,拿过其中的小袋子,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
温雨嘉在一旁看着他忙,也没有制止。她收起了碗,没多久又离开了房间,轻轻将房门带上。
屋檐外头光线正盛,冬日的暖阳稍显温和,更让人觉得暖和。
她身上的这件衣服不算单薄,冷风一吹,还是有些空荡荡的冷,湿冷的天气在屋中或许更显不适,她想待会儿要让馨儿在屋中烧点炭火。
出门走出温府,也无人管她去作甚。温雨嘉提着篮子,绕过菜场,挤入人群中,不久便寻不到踪迹。
她来到一家客栈门口,从后门拐入。老旧的木板发发出吱呀声,等人入内,里头的房间确实简洁干净,装饰素雅古朴,可以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品味并不差。几位上了年纪的先生坐在一起,看到她来,纷纷起身行礼,道:“雨姑娘。”
温雨嘉放在菜篮,点点头,算是应了。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