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庸见爷爷口气严肃,只得低了头道:“是,家庸知道了。”
因是咏荷的事成了霍家二老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这天的家宴并不尽兴,不一会儿便草草收场了。霍太太留裔风在府里留一夜,裔风担心咏荷逃走的事被爹娘知道,定要追究大哥和素弦的责任,索性便留在府里看看情况再说。
裔风与母亲到听雨阁里话了一会儿家常,他娘直问他咏荷到底是怎么说的,裔风只得编了个幌子出来,说咏荷仍旧闹着脾气,不肯跟他说话,他好说好劝,小妹只是赌气推搡着他出去。他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撒谎,这还是毕生头一次,说着说着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连目光都虚晃着不敢与她对视。他娘只道他是没能劝得小妹,才愧疚难当,便转了个话题,说:“老二啊,眼看着你就二十有四了,这成家立业的事,你就半点不心急么?就别在让我们二老操心了罢。你对素弦怀有心意,为娘也懂,眼看着她嫁过来也快一年了,从前总是和你大哥两人不对付,现下不也是举案齐眉,和和美美了?”
捧了他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这夫妻两个过日子,可不止是情情爱爱那样简单。你看看素弦,她心里究竟对你大哥怎么想,谁也不知道,可她还不是把咱家的成衣店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家庸照顾得无微不至,里里外外,连我想挑她个不字,都要好生琢磨一番。所以说呀,你娶了咱们的二少奶奶回来,日子久了,哪怕再没感情,不也是份依靠么?这个世上,只影形单的,谁都过不下去。这点浅显道理,我对咏荷几乎磨破了嘴皮子,她虽是我生的,脑袋里却从来跟我想不到一块去。风儿啊,为娘就你这一个儿子,若是连你都不听为娘的劝,我还能指望谁去?”说着说着,眼角竟不觉淌下几滴泪来。
她的愁苦和无奈,他为人子的当然得以体会,心里登时便泛起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又一联想自己欺瞒父母,将小妹偷偷地送出府去,她迟早要知道,又该是怎样一幅肝肠寸断的场面?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微微抽搐了一下。
太太见他神色异样,眼里似有痛楚浮现,怕儿子难过,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道:“你若为难,娘也就不再多说了。眼下能把咏荷那个小祖宗安安稳稳地嫁出去,我就谢谢霍家祖上保佑啦。”
裔风别过母亲,便到东院大哥那儿去,裔凡一直在书房等着,见了二弟便问:“爹娘那里可都安好?”
裔风略一点头:“一切如常。”
裔凡微松了一口气,说:“如此便好。如果一切顺利,霍方就可将咏荷带到城外事先预备好的地点,和戴从嘉汇合。我已安排好住处,有朋友会照应他们,先在山里躲避一阵风头。”
裔风轻叹了一声,说:“但愿吧,但愿别出岔子,今夜戴从嘉能平安地从牢里出来。”望着桌上摇曳的几簇烛火,沉默了片刻,又道:“大哥,你说我们这次的行动,到底算不算一时冲动?”
裔凡自然明白个中顾虑,沉声道:“我是大哥,出了岔子,爹娘追究起来,自然由我担着。”
“不,大哥。”裔风立即道,“我今天之所以回来,就是要把一切责任揽过来。娘一定会在爹面前为我开脱的,若换做是你,连带着素弦,也一并脱不了干系。“
裔凡却道:“我们三个做儿女的,果真都没给爹娘省心,更谈不上让他们骄傲了。既然如此,由我这做大哥的来扛,也是理所应当。至于素弦,我拼了命都会保护她的,你大可放心。”
裔风还欲说些什么,忽听门外廊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二人赶忙走出隔帘,紧接着便听到凤盏的横眉怒斥:“你这个死丫头,大晚上的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你家主子就是这么管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