裔凡猛地一怔,回头看向素弦,与裔风僵持的手臂倏地松下,裔风愤然甩手,将大哥推开。
素弦站起身,冷冷地望着前方,空气里仿佛流动着一丝清淡的风,吹动她耳鬓的发丝微颤,轻唇微启,缓缓说道:“出事前的那一日,玉蔻姐姐已经打算离开临江了,却被娘突然叫到府上一顿责骂,还叫霍管家打了棍棒。那时裔凡还在养伤,娘对我说,若是裔凡得知了此事,一定是我透露出去的。我心下一犹豫,便没有告诉裔凡。”她看向裔凡,“如果我能早点告诉你,也许会避免这场悲剧的发生。”
裔风却是如何都不能信服,几步跨到她面前,大声道:“还有呢,她情绪失控之前,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匕首,那把匕首到底是谁的?”
素弦只觉得如被瓢泼,浑身上下透心彻骨的凉,他定然是掌握了什么切实的证据,才会这般紧紧相逼。可她必须紧咬牙关,原是抱着镇定应对的想法,却不经意间有了那片刻的怔忡,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却下意识地抬了双眸,他目光如是锐利刀刃,直直戳到她心尖上去,却又隐含着一丝痛心与凄厉,那种感觉竟是比决绝相逼还要令人难受。她忽然不忍再看,目光苍凉地垂坠下去,唇角颤动了一下,似是要给自己勇气般的,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害她,她死了,究竟于我有几分好处?那时我跟你大哥之间一直僵持着,他胸口的刀伤,也是我亲手扎下去的。他喜欢哪个女人,是他的事,我为什么要嫉妒,我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裔风愣了须臾,是啊,那个时候她爱的人是自己,即使他当着她的面,决绝地丢掉了他们的定情信物,她却仍然爱他,仍然默默地祝他幸福!
是的,她为什么非要将那个女人置于死地?这个问题如同一把顽固的巨锁,将所有谜题的答案通通锁住,他始终被这把锁禁锢着思维,很多事情到了这里便打了死结,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
他怔忪着回转不过神来,裔凡已然站在他的面前,把素弦揽到身后,沉声道:“你问够了么?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罢。玉蔻的离去,最痛心的是我。逝者已去,不要再连累其他的人了,让她安歇吧。”说罢,便带着素弦去了。
回到卧房,素弦默然坐到梳妆镜前,默默地发着呆,镜子里她眼圈有些微红,知道裔凡就站在自己身后,便半低了头。裔凡踌躇了一瞬,说:“素弦,其实老二他……”
素弦摇了摇头,仍旧回避着他的目光,说:“没事,没事的。”然后是一瞬的沉默,她略微侧了头,问他:“玉蔻姐姐的死,你还在怨我吗?”
他黯然道:“归根结底,她的死我也有责任。”顿了一顿,“总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没再言语,将耳坠和发饰一一取下,便走去内室。他知道裔风在她心里依旧留有很深的位置,却如此咄咄逼问于她,她越是表现得淡然,内心却一定还在淌血。
墙上的欧式复古挂钟指向了十点,他明白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也罢,让她静一静,也好。
她换了棉质睡袍,又回到梳妆台前,从二层的小抽屉里取出一个精巧的龙纹首饰匣,打开那把精致的小金锁,取出一朵朱红的小布花来。那朵布花便是玉蔻临死前,偷偷放在她大衣口袋里的。直到那次凤盏口不择言,害得家庸离家出走,她才发现了这朵小布花。
而她骤然发现,小莼的衣服上一直缝有这样的一朵布花。玉蔻究竟在暗示些什么?小莼会是玉蔻的孩子么?那么她的生父又是谁?小莼跟家庸一样的年纪,那么小莼的生父,绝不可能是裔凡啊。
她拿出那朵蓝色的小布花来,那是她自己仿照玉蔻的样子缝的,前前后后做了许多次,直到几日前香萼帮她描好了绣样,她才算做出一朵像模像样的小布花来。
手捧布花,她却心如乱麻。每每想到玉蔻,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便骤然升起。她庆幸裔风没能问出匕首的事来,玉蔻用来挟持自己的匕首,正是她拿给玉蔻的。玉蔻中弹身亡以后,她正怀着身孕,惊悸中晕了过去。再后来,玉蔻的尸体被裔凡抱走了,裔风想要找那匕首,竟然没有找到?
可是,那把匕首,究竟是谁拿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