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襄站在山道边缘,望着四辆警车与一辆面包车在山脚下缓缓离去,那灯光穿透了黑暗,如同五只列队的萤火虫。他摘掉头套,解下用来当披风的窗帘,然后从裤袋中取出那只红色塑料袋把它们塞回去。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苦笑。
……没想到居然会遇到熟人。
确实,陆芸芸她们家也算是蛮有钱的了,被人绑架勒索并不奇怪。只是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五年前的陆芸芸分明还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黄毛丫头,时间一晃而过,不成想如今已经出落得如此青春靓丽了。
还有她姐姐陆薇薇,五年前那个总是叽叽喳喳的同班女生,如今居然也摇身一变,成了个白领丽人。还记得她当初是个艺体生,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要成为大明星的,也不知如今是否真的成了艺人,进了哪家公司。
时间啊……
洛襄回想着之前看到的她的装束,又看看自己身上这套顺来的衣服。五年下来,人家已经完成了从学生到社会人的气质转变,自己却还是一副青涩幼稚傻里傻气的样子。还好没有跟她见面,不然以她那一口毒舌,自己百分百会被她鄙视到死。
洛襄依然在笑,只是那笑容渐渐由苦涩转为温和。
记忆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即便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们仍然能够从过去的幻影之中寻觅到一点点让自己心动过的蛛丝马迹。想到陆芸芸,就会想到把自己介绍给她的陆薇薇;想到陆薇薇,又会想到把自己介绍给她的……
胸口传来的异样感扰乱了他的思绪。低头看去,衣服上那个小小的破洞里面钻出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像是一条僵硬臃肿的小虫。在它掉落下去之前,洛襄伸手把它捏住。
一颗子弹。
洛襄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摸到真正的子弹。
他解开外套,隔着衬衫的薄布料摩挲着胸口,已经愈合的伤疤带来粗糙的手感。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惧怕枪支,但那个人拿出手枪的时候,他还是条件反射般被吓了一跳。
没想到那人居然会有枪……事后他回想一下,不禁有些后怕。他自己倒是不用担心,可是万一那人一枪打中了陆芸芸,那他该怎么办?且不说两人是旧识,就算只是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万一因为自己贸然行动的关系而死……
看来行侠仗义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的背后可没站着一位阿尔弗雷德。
他向身后的荒废村庄走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能让他暂且休息一会儿。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精神有些萎靡,身体却没有半分疲倦的感觉。稍微眯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害怕自己又会做梦。在梦里,他会回到那个孤单可怖的地方,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冰冷浓雾,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摸不着,只有很多谜一样的声音。
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
哭泣的、欢笑的、咒骂的、低语的……
有人哀求——“求求你救救我!”
有人大喊——“老子要弄死你!”
有人尖叫——“别过来!”
有人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那些声音都在洛襄的身周回响着,可不管他朝哪个方向走,却连一个人影都找不到。唯有温度低至冰点的雾气渗透他的皮肤,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无可抵御的森寒之气。渐渐地,连他自己的身形也被这浓雾所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他一个人,在那片白茫茫的浓雾里待着,待了足足五年。
而就连这个“五年”,都是在他苏醒过来之后才明白的。那片浓雾里根本什么都没有,或许也根本不存在“时间”这一概念。一个月前终于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尽管那种通体生寒的糟糕感觉还在持续,他却不免产生了一种彷如从地狱爬上天堂般的幸福心理。
相比之下,洛襄宁愿在这片荒郊野岭里生活五年,至少还能享受一下探索那些破败房屋的乐趣。
说起来……
洛襄走在这建造于山间的村庄里,不论是地面还是道路两旁的房屋上都布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裂纹,就常识来判断,这绝不仅仅是因长期弃置而自然产生的现象,简直就像是被某种怪兽破坏过一般。即便是经历过那片诡异浓雾的洗礼,在这种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洛襄也不敢进到那些房屋里去,顶多打开那些未上锁的房门向里窥视一番。
他东瞅瞅,西看看。没有电,这里所有的屋子都失去了光亮,但这对洛襄的视力并没有半点影响。在无人的村庄中走了十分钟后,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这里太干净了。
并不是“一尘不染”的那种干净,这里所有的房间都积满了不知多少年头的灰尘,但却几乎见不到多余的杂物,显然是曾被人用心打扫过。所有的衣服、锅碗瓢盆这些带有人类生活气息的物件,一件都没有剩下。有的房间里甚至连家具都被搬空了。
墙壁上的那些裂纹不像是人类留下的痕迹,但这种清理状况倒像是出自人类手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细微的动静从来路的某处传来。
有人?还是什么动物?
洛襄爬上一户人家的外楼梯来到二层走廊,悄悄探出身去。
一个银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立在那座小屋前方。
屋子里那台小型发电机刚才已经被警察们搬走,现在的小屋也和这荒村中的其它房屋一样,成为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