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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刘景行遥遥一指,谢蘅见前方县衙门户威然,巍峨而立。
谢蘅跟刘景行同入县衙大门,左右依次排开六间值房,而正对着门口的就是三鉴堂。三鉴是指鉴镜、鉴古、鉴人,三鉴鉴身正心,正是为一方父母官的准则,故曰三鉴堂。
堂前立一“公生明”石碑,堂上挂“明镜高悬”的牌匾。堂左右侧开两扇长八方形的门,是通往内衙的。
在大燕,府衙的内衙是不住人的,县衙却是不同。一县之长的宅邸就在内衙中,算作吏舍。
随入内衙,见此处不大,却修建着池谢假山、亭台楼阁,五脏俱全,风格乃是典型的江南园林,煞是精致。
“可喜欢这里么?”
他引着她踏上小桥,又指了指小池塘中养着的一簇簇的小鲤鱼,笑起来道:“我养的。”
又指着园林各处夹道摆放着的一盆一盆奇花异草,一个塞一个的水灵,像耍宝一样跟谢蘅介绍,“这是孔雀尾,那个结小白花儿的是白头翁,依着它的是落鸢、风出草,羊角秀和孟兰君在西墙下,带你去看。”
扯着谢蘅到西墙,让她见识过羊角秀和孟兰君,自豪地来一句“这都是我养的”,才算作罢。
谢蘅本□□顽儿,也爱新鲜,听他一一讲述这些,自也喜也就甚爱讲,逛完这个小园子,眼见已是日西斜的时辰。
刘景行又邀谢蘅去凉亭中坐。谢蘅客随主便,自是答应。
待入座后,面前四方开的小石桌,桌上刻着棋盘,一旁立着个小木柜子,应当放着茶具、棋瓮一等。而桌上摆着四干果、四蜜饯……大似京师官太太打牌闲聊的排场……
唯独刘景行手侧还立着个翠玉竹筒形的小壶,玲珑别致,左右壶耳上系着流苏带子。届时若在壶口上扣个墨青色的塞子,往腰间一挂,也可作随身的酒壶。
谢蘅扬眉往竹小壶里一瞧,见里头未曾装酒,乃是甜汤一壶,里头还泡着枸杞。
谢蘅“嚯”了一声,笑道:“您这是提前到姚宁养老来了么?这一行派头,准能保自己长命百岁。”
刘景行一直半托着下巴专注地望着谢蘅,听她说话,又眯起眼睛笑道:“我定然要比你活得久,这样才能知道你何时会喜欢上我。”
谢蘅:“……刘景行。”
“嘘——”刘景行不许她往下说,转而道,“换个叫法罢。我到姚宁任县官,要藏身份,索性提了表字为名。”
刘景行的表字为“云歇”,姚宁百姓都道他是刘云歇,不知是靖王世子。
可谢蘅却装不懂,“小、小王爷?”
刘景行眸子里潋滟着波光,他起身缓缓迫近谢蘅,说话间似乎有了些凉意,“以往咱们亲热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唤的。”
“少来!”谢蘅甚觉冒犯,浑身汗毛炸起,一巴掌打在刘景行的脸上,“我何时与你亲热过!”
这一下不轻不重的,落在外人眼中,不像是教训,更似调情。
在亭中侍奉的下人都惊了半晌,反应过来时又忙跪下,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他们不知在京师如何,可在颍川,小王爷刘景行便是横着走,管他前路是山是水,都得让道。如今虽是隐姓埋名到这姚宁来,那也是一方顶天大的父母官,别说被打巴掌,就是根小指头儿,都没人敢碰一碰的。
刘景行捂着半边脸,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低着眼睛,好久才道:“下次打情骂俏,能不能回屋里打?在外头,总要给男人留点面子。”
一干下人:“……”
刘景行又将头转向一边,缓缓埋怨道:“亲热没亲热的事,你倒记得清楚。其他的事,怎么一点儿都不见记得呢?”
谢蘅:“……”
又来了。
谢蘅拿他没办法,服输,改口道:“云歇兄。”
早先两人相处时,还是定亲的关系,谢蘅就依着父母的意思直接唤他的表字。今日不同往日,再直接唤字不成,于是就添了个“兄”字,不亲不疏,谢蘅自认万分妥当。
刘景行又转过来脸,笑着道:“这样也中听。那我以后就叫你‘承缨妹妹’。”
谢蘅一哆嗦,浑身起鸡皮疙瘩,恶狠狠地挥拳恐吓道:“……再敢叫唤一声,我真揍你。”
“头疼。”他抚上额,身倒影斜,做足了病痛的模样。
小王爷这等拙劣的演技,还不如周通,可装得好不好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看客愿不愿意相信。
刘景行狗嘴里一时吐真话、一时吐假话,谁都辨不明。可无论再假,以防万一,谢蘅都会相信。
她对之法外宽容,皆因刘景行生来即有一怪症。
说来实在不能算是病,而是一种天赋——凡他所遇之物,皆过目不忘。
这通天似的本事,或许谁都想拥有。不过上天总是公平的,在予人天赋异禀时总会夺走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体力。
刘景行记得越多,就越容易头晕头疼,甚至可到痛不欲生的地步。
他并不能选择记忆,看到甚么就会记下来甚么。所以一旦到热闹的地方,刘景行就很容易出事情,今日到会场去寻她,定是让他好一番受苦。
这是他的秘密,很少人知道。
当初刘景行告诉她的时候,谢蘅还笑:“这是菩萨看你作恶多端,才给你戴了个‘金箍儿’。”
后来见过刘景行发病,谢蘅就再也不笑他了。
重见时,他用轻纱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