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笑笑,没说话,转身又回过头去摆弄着手里原来的活儿。
自他与玄奇从蓬莱仙岛归来,弄丢了那只笔后,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幽居在后山自己的小院子里鼓捣东西。
才短短几天时间,长乐看他的背影,似乎已然清瘦了不少。
“师伯,”长乐有些不忍,“你要好生注意身体。”
妙笔没抬头,继续低头锯着他的木头:
“师伯知道,谢谢你,小不点儿。”
西界虽大,重重楼阁浩浩殿堂建得气势非凡,可妙笔却生性十分寡淡,从来不爱凑这种热闹,只一人幽居在后山的一处深深庭院里。
院里除了青草,其他植物一概不种,只是栽满了梨树。
几万年下来,那树长得极其葱郁,又恰逢人间三四月的时节,远远看过去,整个庭院都像漂浮在一片白色的花海里。
据说这梨花,是他和东浔的小师妹月瑶,也就是东浔那未过门的妻子生前最爱的花。
花开得多,自然也落得多,整个后院铺了厚厚一层,一脚踏进去发不出声响。
这倒让长乐有些想起游荒和北海的雪了。
她抱着膝就地坐下,眉眼低垂,连声音都是一反常态的轻:
“师伯,人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是吗?”
妙笔道:“哦?我们的小不点儿长大了,也开始有自己的烦恼了,来,小不点儿,坐这儿,师伯跟你好好聊聊。”
长乐抬头,发现妙笔正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一只手扶在一只秋千上。
妙笔拍拍那秋千道:“师伯专门给你做的,不过来试试?”
她毕竟小孩儿心性,虽然心中沮丧,但还是拍拍屁股站起来,坐到秋千上去。
“两只手抓紧了,师伯要推了。”
妙笔边说着,边轻轻将秋千推起来,长乐第一次坐这东西,只觉得十分新鲜好玩儿,咯咯笑出声来。
妙笔将秋千停下,摸摸她的脑袋:
“师伯上次吓到你了,特意给你做了这个秋千赔不是,改天师伯去长离殿,给你装到后殿里去。”
她抬头朝妙笔笑,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纯净:“谢谢师伯。”
那眼神,倒让妙笔想起来月瑶。
妙笔缓缓走到刚刚长乐坐的地方,席地坐下,仰脸看着长乐:
“跟你师傅闹别扭了?”
她垂头丧气,两只手耷拉在身前,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
“没有。”
妙笔问:“那你怎么想起来问师伯,白未央是不是想利用你?你不相信你师傅?”
她回答:“是师傅和未央哥哥说话时我听到的,未央哥哥没否认。我没有去问师傅。”
“师伯,近来我的耳朵总是能听到很远的声音。”
妙笔似乎很是欣慰:
“你长大了,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就慢慢显现出来了。”
长乐一脸惊讶,看着妙笔:“师伯,这么说你知道我的身世?”
妙笔道:“这个师伯倒是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你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
“白未央和白锦上虽一个是冰麟血脉,一个是赤凤血脉,但倒也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他不知来自何处的能力。”
“师伯是说,未央会读心?”
“对,读心虽可以防备,但他见一眼就知道别人身世和能力是任何人也防备不了的。平时看似没什么大用,但实则,这世上鲜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关键时刻往往有大用处。”
“而你的血具有强大的治愈能力,且白未央曾跟你师傅说,看不出你的来历,由此可见,要么是你身世不凡,要么是他不愿说。不论是哪一种原因,都足以说明,他三番五次接近你,绝对是抱着什么目的的。”
“可是他……”长乐欲言又止。
妙笔道:“无论如何,长乐,你要记得,这世界上唯一不会利用你的人就是你师傅。”
“我师傅他眼睁睁的见着未央哥哥被人所伤,却无动于衷。”
“那,白未央对你真的很重要?”
她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他……他是我第一个朋友。”
妙笔笑道:“等你的能力逐渐显现出来以后,你的身边会忽然出现很多朋友,也会有很多明显的和隐藏的敌人。你必须学会区分,哪些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那我该怎么区分呢?”
“在你学会区分之前,你师傅会保护你的。”
她站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师伯,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回去了。”
从妙笔的庭院出来的时候,西界开始下雨。
她一路淋着雨,缓缓走回长离殿的时候,看到架子上摆的白未央在东海赴宴时送给自己的那只冰晶球已经化了,球里的小水母掉在地上,死了很久了……
她想起来那天,她问白未央这冰晶球会不会化的时候白未央的笑:
“不会啊,只要我还好好的,这冰永远都好好的……”
她想起来在北海,她质问东浔为什么不帮白未央时,东浔冷漠的表情。
她在北海的雪地里站了一天,又没吃饭,回西界又淋了这一场雨,撑到此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屋外春雨淅沥,远处传来阵阵厚重老钟声;屋内烛光昏黄,说不出的静谧温暖,使她更加确信刚刚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吓出的一身冷汗将后背的衣服湿得透透的。
掌灯的小徒正趴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打着盹儿,东浔坐在床边,头倚在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