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一没有说话,只是向来毫无波澜的眼里闪过一抹奇怪的光彩,“要是觉得难看就别看了,这几天就委屈你伤伤眼睛。”
药误归捉摸着难不成每个快要死的人都是这样的唠叨,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却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不说就憋得慌。十九一突然就想应和他一声,他奇妙的居然觉察出药误归现在很需要人陪着,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妙手回春的绝代医者,而是一个迟暮老人。
“不难看。”
药误归没料到他居然会回应自己,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浑浊的眼睛仔细的打量着他,良久感慨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人只会做兵器,不会有感情呢。”
十九一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鬼医不是因为这个才放过十五三的吗?”十九一接到的命令是监视药误归,但是也知道教主对莫孑抱有很大的怒气,准确的说自从知道柳玖溪跟莫孑搅合到一块时,就气得硬生生呕出一口心头血,很不得即刻奔过去杀了莫孑。
按理说他应该立即将此事上报的,但也许是那夜的星空太美,风太温柔,从来没有人告诉带着他看夜景,这一看就有些舍不得了,所以连这几天关于药误归的行踪也没有上报。
“看来你还是挺聪慧的,只是可惜了。”进了那么一个鬼地方。药误归有些可惜,“那么关于莫孑的事情你可是传回了消息?”
“属下没有。”十九一说了这么多话,见他不似其他人,胆子也大了一些,又想着反正自己都已经难逃一死,不怕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便道:“属下想有一个名字。”等死后,到了孟婆面前,至少可以不那么卑微。
“新,如何?”药误归眉目间有些倦意,但还是强撑着思索着说道,“不满意也没法子,我要休息了。话说我是不是该回去了,再不回去你大概就没法子交差了。”
十九一沉默不语,看了他一眼,像往常一样隐藏到了暗处。药误归笑笑,毫不在意,慢腾腾的移到了床上睡下,自是一夜无梦,并且将永远无梦。
十九一反复碾磨着那两个字,同时看着床上的人呼吸渐渐微弱,目光幽暗,新,又是哪两个字呢?他不认识字,从今以后也没有机会认识字了。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认识好多好多的字,首先就要学会写新。
日光熹微,十九一从暗处走出来,拿起黑袍罩在那人早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上,将人抱起来离开了客栈。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几个人小贩在忙着摆摊子,看见他也就只是瞄了一眼,十九一茫茫然不知何处去,只好去找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小贩,问道:“人死了应该怎么办?”
他们对死人的处理办法很是简单粗暴,往尸体上倒上一瓶化尸水,什么都解决了,十九一不想这样做,但也不知道寻常人是怎么做的。
“边儿去!别碍着我做生意。”那小贩不耐烦地说道,这不是消遣他吗?人死了肯定办丧事啊。小贩看看他怀里遮盖的严实的人,又瞧他一身黑色劲装,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刀,肯定是江湖人无疑,江湖人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麻烦,接连不断的麻烦,脸上浮现明显的嫌恶。
十九一没有动弹,跟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小贩被他弄的无奈,又不敢打他,只好说道:“挖个坑,将人埋了,然后再烧一些纸钱,就这样,很简单。”
十九一对他点点头,想了一下,抱着人向城外走去,药误归这么喜欢外面的世界,肯定不想要葬在教里,那他就将人葬在外面,找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他了,就葬在那个小山丘好了,这样每天晚上他都可以看到想要看到的万家灯火,青冥皓月,星罗棋布,十九一想到。
他很早就认识药误归了,七年前他出任务受了重伤,倒在青阳教的山脚下,是外出采药的药误归将他带回教里,并细心的给他诊治,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十九一一生只为主人与任务而活,临死了,他想为自己活一次,就像是莫孑一样,有一个自己的名字,有那么几天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人生。
城外小道上,一袭黑衣没入晨光里,竟像是浑身散发出温柔的暖光。
小山丘离此处不过几十里,十九一一上午的时间就到了,然后找了一个背凉有树的地方,刨了一个坑将人埋了进去,“属下没有银钱,所以没有买纸钱。”
十九一也不知道药误归会不会怪他,也不关心此事,埋完人就靠着大树睡了过去,刚闭上眼,就猛地跃起,绷紧身体,手也放到了刀柄上。
“谁!”
五道黑影应声出现在他身体周围,齐齐拔出自己的武器,对准了十九一,“主人有令,命你即刻回去复命。”
十九一慢慢收敛起自己的杀意,放松了身体,任由他们慢慢靠近,将自己制住。
十九一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平坦的地面,下面埋葬着一个曾温和的对着自己笑得人。
药误机焦急不安的走来走去,易行歌被他晃悠的头晕,冷冷的说道:“鬼医,你能不来回走吗?要是觉得自己闲,可以去做一些药丸,教里的药快要用完了。”
药误机现在没心情,问道:“你说今天就会带人回来,为什么我现在还没有见到人?”
“这就是你对教主的说话态度?”易行歌似乎对他的焦躁很有兴趣,便狠狠插了一刀下去,“药误归这些年一直在想着你过的好不好,希望你可以回来看看他,那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