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年,九月初八,深秋,有雨。据黄历记载,这天宜出行、宜祭祀、忌迁居、忌嫁娶。
也就是在这一天,当朝首辅,六大顾命之一的杨廷和,死在了逍遥山庄外街道的街口处。寒雨冲刷着尸体,足足两个时辰才被逍遥山庄的人发现。
江夏命人把杨廷和的尸体弄进了逍遥山庄,仔细检查过杨廷和死因以后,江夏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命人去准备了上等的寿衣,以及棺木。再派人去请了法相寺的高僧,准备给杨廷和做一场法事。
无论生前大家有什么恩恩怨怨,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代表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看杨廷和脖子上的伤口,应该是被一个高手一刀致命的。
江夏猜测,这应该是那个所谓的凤主所为。
杨廷和眼下已经身败名裂,身负谋反的罪名,可以说是一点儿利用的价值都已经没有。凤主杀了杨廷和,还把他的尸体送逍遥山庄的街口,摆明了就是想要恶心他江夏一下。
日后有人谈论起这件事来,也会说是江夏挟私抱怨,私自杀了杨廷和。
虽然这样的言论对江夏并无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却足以让他的风评受损。所以江夏大大方方的为其准备棺木寿衣,顺带着也可以解决这一点问题。
杨廷和死了,那么朝堂上的种种争斗到此基本就告了一个段落。
但现在江夏反而却更加警惕起来,因为他知道杨廷和的背后,还有一个丝毫不弱于他的凤主。
以往和杨廷和斗,至少知道具体的目标是谁,易于提防,也易于反击。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杨廷和身亡。凤主的身份又无人知晓,那就等于现在是凤主在暗,江夏在明。
凤主可以随时对江夏发起进攻,可江夏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予以还击。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凤主的身份以前,这样的局面都无法去改变。所以江夏干脆就不再去想凤主的事,而是得把眼前的几件大事先给办了。
之前光顾着和杨廷和过招,而真正重新发行大明宝钞,开放海关贸易的事却都处于停滞状态。
算算时日,这些事情也该提到日程上去了。
晨曦刚露,百官在左右掖门外,按照品级高低秩序开始整队。第三通鼓已经敲响,这代表军旗侍卫已经先入二门进行排列,接下来就等朝钟鸣响,百官入宫了。
一辆马车来到午门外停下,然后江夏从马车上走下来。
此刻朝钟鸣响,左右掖门打开。
按规矩这个时候百官应该立刻走进左右掖门才对,可是所有人都没敢动,全都在原地呆着。
江夏抖了抖自己的官服下摆,然后往百官所站的地方走去。
江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各位同僚就等了,本官姗姗来迟,真是罪过罪过。”
“大人神机妙算,恰逢朝钟鸣响即至,不早一分也不迟一分,此乃大智慧,并非是迟,大人客气了。”一名御史笑着说道。
江夏笑了笑,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这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了。
虽然规定是朝钟鸣响才入朝,但谁都知道上早朝的规矩,百官是需要提前到左右掖门的,以便排序和整队。
江夏现在才来,分明就是迟到了。
一个迟到,居然被说成是大智慧,官员要是拍起马屁来,那是真正的无所不用其极。
“就是就是,大人日理万机,每时每刻都珍稀无比。大人不浪费任何一点时间,难怪能成为大明柱国之臣。”
“就是就是,大人英明呐……”
听见一个人拍马屁,其余的大臣们也不敢落后,纷纷对江夏拍起马屁来。
这拍马屁是一门艺术,有些马屁一听就听出来是在拍马屁,有些马屁则拍的十分隐含。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马屁,都没有真正的高低之分。
难不成那些明摆着睁眼说瞎话的人就不知道自己的马屁拍的浅显至极,恶心至极?但之所以这样做,其实那是人家在发射一个信号,一个投诚的信号。
当着众人的面,拍着如此浅显虚伪的马屁,这就好比是在众人面前宣誓效忠一样。所以这样坦率拍马屁的人,不仅不能说是虚伪无知,反而要说他们聪明,有决断有魄力。
江夏伸手拍了拍第一个拍他马屁的那名御史,然后伸手对众人抱了抱拳道:“各位同僚切勿再错赞本官了,朝钟已响,我们还是及早入朝面圣,莫让皇上等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才对。”
“大人高见……大人高见呐……”
“就是就是,大人深晓大义,忠君爱国,真是难得一见的千古良臣呐。”
在一片马屁声中,江夏一路走到了最前面。看到了站在最前端的杨一清、王琼以及夏渊明三人,江夏笑着对他们三人拱了拱手。
杨一清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江宰执官越做越大,记性反倒是越来越差,连上早朝的日子都忘记了?”
江夏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了杨一清一眼,抱拳躬身道:“杨大人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好了,别再耽搁了,快点上朝吧。”杨一清催促了一声。
江夏点了点头,王琼和夏渊明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对着江夏抱拳鞠躬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参见宰执大人。”
江夏看了二人一眼,微微颔了下首。
王琼和夏渊明这番态度,一早已经在江夏的预料当中。
杨廷和死了,等于杨系再无领头之人。
原本江夏成为宰执以后,杨系就已经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