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言却好似没注意,直接开口问道:“审的怎么样了?”
那灰影在屋中单膝一跪,神色略显尴尬:“回禀阁主,该说的应该都说了,就是……嗯……”
阿凉就皱了眉:“怎么学会吞吞吐吐的了?”
那灰影忙将身一伏:“回禀堂主,那人的话听着似是不错,然而不知为何,属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是哪里。”
“哦?他都说了什么了?”杨言似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那灰影便道:“起先那人软骨头似的,属下鞭子一举,就竹筒倒豆子地说了一大篇,只说自己是出来买人的,原本以为那些人是正经的人牙子,谁知竟被骗了。”
“买人不上人市倒偷摸着找上人贩子了?”阿凉嗤笑一声。
那灰影接着道:“是,属下自是不信的,抽了几鞭子,那人便承认自己出来买人不假,却为了昧了主家的银子,贪图便宜找上了这些人贩子,属下问他主家是哪里的,他却只道主家是武昌城里大户,规矩极严,他又是家生子,若我们把他交回去,不但自己活不成,只怕还得连累家人,所以万不敢透露主家名讳。属下再行逼问,甚至不得已用了点小手段,他就跟个娘们似的寻死觅活,又哭又闹,只求速死……”
“有意思。”杨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哪里不对呢?”
那灰影一脸踌躇:“属下……不知道,就是感觉。然而听他说的话,又觉得他……倒像是真的贪了主家的银子……还请阁主示下。”
杨言略一沉吟:“从他身上搜出的东西呢?拿来看看。”
“是。”那灰影忙应了,不多一会了,就端了个托盘上来。
“也没什么啊。”萧景清凑着看了一眼,发现无非是一些银票、散碎银两、一把铜钱,再有就是路引和一些随身的零碎小件,毫不出奇。
杨言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只是用笔杆挑起了一块玉牌,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是……”阿凉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杨言,紧了眉。
萧景清看了看那块玉牌,实在劣质平常得紧,正一头雾水,就见杨言冲着阿凉挑眉一笑:“真是意外之喜啊,不是吗?”
阿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们这是……”萧景清被二人的哑谜打得益发地糊涂了。
杨言却没答话,只将玉牌放下,吩咐道:“把人带上来吧。”
阿凉正要应下,瞟了一眼萧景清,却又改了主意:“那是个什么东西?值得阁主亲审?让属下去就好了,甭管什么,一准给问出来。”
显然并不想把人提上来。
其实她这也是为杨言操心。萧景清昨晚已然因为四儿的事同杨言起了一次嫌隙,今日又因杨言快手杀了几个人贩子,又闹起不愉快。此番杨言将人提上来显然不是为了温言问候,若是再让他看见刑讯逼供,恐又要生事,倒不如能遮掩就遮掩得好。
杨言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议。
阿凉一怔,望着书案后重又提笔的人,明明是柔和温软的侧线却生生要拉出一副刚硬的线条,只在单薄的肩膀上露了形,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一叹。
一张纸,两行半,杨言正要蘸墨,人就被提了上来。
一股子浓重的恶臭血腥立时就弥漫了整个屋子,熏得萧景清下意识地就侧了头。他是实在不明白杨言到底看出了什么,如今望着地下的那一团,不自觉地就想:此人都这般形状了,再折腾下去无异于虐杀,倒不如给他一刀了断了算了。然而再看杨言,却是连头都不抬,对眼前的惨状竟是全无所感,心中隐隐就听得一个声音道:“果然是邪门歪道。”话音一落,自己倒先吓了一大跳,不禁暗骂:“我也真是混账,怎能这般去想杨姑娘?”然而待要说杨言不是邪门歪道,偏昨夜与今日的两番情形却又如鲠在喉,一时竟自己先左右为难起来。
他在那里东想西想,就听杨言淡着声音道:“你也不必再装,我知道你的主家是谁,你也没那个胆子昧他的银钱,你只需告诉我,你主家要这些女孩子做什么用,我倒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萧景清一听,便想:“是了,刚那块玉牌只怕是哪个门派的信物,只是自己江湖经验浅,不认得罢了。”
谁知地下那人却仍不肯认,他见杨言做男子打扮,遂有气无力地答道:“公子说的话,小的是万不懂的,买人回去不就是为了使唤嘛,公子……”
杨言不等他说完,写字的手一停,笔一撂,手腕一翻,就弹出一样物事,在那人身上一点,便不见了踪影。萧景清知道杨言的墨玉珠穿皮透骨都不在话下,刚见她手动,还以为这是要取人性命,谁知却不是,正不明其意,就见那人突然在自己胸口抓了两下,一张嘴张了张,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什么时候撑不住了,想说了,就在地上拍两下。”杨言却重新握了笔。
而后,萧景清就见那人很快滚倒在地,蜷成一团,不住地颤抖,初时还抱紧了双臂,过不得一会儿,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自己身上抓,专往既有的伤口上招呼,只一会儿,便将自己抓成了一个血人,在地上蹭出深一道浅一道的血痕,无声地张着嘴,可以想见,如果可以出声,定是在竭力嘶喊。
他平生头一次见此惨状,一颗心不由地突突直跳,胃里一阵阵地翻腾,想吐又吐不出来。原本他因此人意图拐带姚菁岚,对他十分厌恶,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