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辰点了一根烟,只开了一盏台灯的房间里,陈思远不太能看清他的脸。
陈启辰说的这些陈思远都不知道,当年她忙着学习,还忙着恋爱,只是偶尔想起这个初中时期说要罩她一辈子的人来,但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闪过。其实从上了高中直到毕业,她见过陈启辰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都是在高一的时候,而且每次都匆匆见面又告别。所以后来关于陈启辰的所有消息,都是黄月跟她说的。那个女王般的女孩跟她说起陈启辰的时候总是叨叨絮絮的,这是她能偶尔想起陈启辰的主要原因。
当初如果不是陈启辰坚持着和她联系,很可能他们就这么走散掉了,现在连朋友都不会是。陈思远漫无边际地想着,觉得有点烦躁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烦躁从何而来,但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烦躁。
窗外的雨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渐渐地小了,淅淅沥沥地下着,积水落在阳台的屋檐上又砸下来,滴滴答答。
“其实那时候我也不太敢和你联系,”陈启辰吐出一口烟雾,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了,“我怕打扰你,也不知道我在你心里重不重要。”
“可是又不甘心我们就这么错过了。”陈启辰又说,“有时候我想啊,你真是个薄情的人啊,以前玩的那么好,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陈思远轻轻地笑:“其实我真是挺薄情的吧,黄月也总是这么说我。”
陈启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你哪里是薄情啊,你只是没有安全感罢了。你对每个人都很好,又刻意和每个人保持着距离,从来不会麻烦别人什么,你以为这是坚强独立,可是你知道依赖无能这个词吗?”
“知道啊。”陈思远点点头,“这是心理学上的词汇,也是一种心理疾病。依赖无能解释起来可以大致概括成——想依赖别人又觉得羞耻和尴尬。在依赖无能患者的眼里,自己的事情就该自己解决,依赖是一种负面的能量,同时还麻烦别人。他们拒绝和任何人建立“人际交换”这种社交关系,同时拒绝依赖任何人,这种依赖也包括感情上的,比如自己就算非常难过也不愿意告诉身边的人,寻求慰藉和关怀。”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陈思远看着陈启辰。
“是。”陈启辰答的斩钉截铁,“这个概念是我在一本心理学著作上看见的,当时这个词汇吸引了我,我饥渴般读完了那一节,然后发现关于你的薄情有了最完美的解释,就是依赖无能。”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大概十八岁,”陈启辰也看着陈思远,“我意识到你就是这样的,当时我很难过,却又不知道怎么帮你。”
陈思远沉默了一会像是在回忆什么:“所以你当年才会送了两本那种很治愈的书然后又写信给我,叨叨絮絮说了很多让我学会接受别人好意之类的话?”
“是啊。”陈启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呢。”
陈思远笑:“岂止记得,我还留着那封信,就是太长了至今没看完。不过你这个人啰七八嗦的,后面的内容我大概也能猜到。那两本书后来我也就随便一看,然后就压箱底了。”
陈启辰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陈思远你过分了吧,没看完就算了,还说出来。”
“我不早都跟你说过了么?”陈思远撇撇嘴,“我对书不太感冒的。”
“我是说信!”陈启辰翻了个白眼,“我记得写那封信的时候sh下了很大的雪,大冷天的手都冻僵了,但想起你来又觉得无所谓可以忍受。”
陈思远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也许就被感动了。”
“你也会因为我做的事而感动么?”陈启辰看着她,“所以你是承认了么?”
“是吧”陈思远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但那些心理学上说的特征无疑我都具备了。”随即她叹了口气,“其实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我都感受,你刻意表现的云淡风轻,在我看来真是傻不拉几的。”
陈启辰觉得有点无力:“什么叫傻不拉几的?能好好说话么?”
“就是傻不拉几咯,你喜欢一个人,关注她的一切,还特别在意她的感受,结果人家一直也不回应你,不是傻不拉几是什么?”
“是啊。”陈启辰自嘲地笑笑。
“别这样啦!”陈思远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也许你讲完这个故事说不定我就喜欢上你了呢?”
“可能吗?”
“不知道。”
“你总是这样。”陈启辰叹了口气。
“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糟糕,老是耍你。”陈思远觉得心里的烦躁感已经压制不住了,她并没有不爽陈启辰的意思,但她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么,“每次说到这种问题我总是这样吊着你胃口,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到了现在我还在敷衍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我他妈的糟糕透了啊!”
陈启辰显然也没有想到陈思远突然暴躁起来,他看着这个和先前判若两人的女孩,心里没由来地抽动着疼痛了一下。他起身,靠近陈思远,在陈思远惊疑的时候抱住了她。陈思远下意识地想反抗,但那是个怎样的拥抱啊,不轻不重,隔着睡袍她能感受到陈启辰的体温和气息,有一种温暖而干净的味道。她的想挣脱的双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后轻轻地抱住了陈启辰。
认识很多年之后,她终于在清醒的时候,抱住了这个喜欢了她很多年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