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老钟敲了两次,两点了,又失眠了。伸手摁下开关,灯亮,老人坐直了身子。
起身套上人字拖,老人走到房间角落的大衣柜面前,打开了柜子,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有些脱皮的猪肝色的木头箱子。接着老人走出房间,来到大厅里一张桌子的边上,熟练又小心的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给它装上电池。
“嘶……嘶……嘶……”很老旧的录音机,但依然还能用。老人笑了笑,继续从箱子里拿出另一个小箱子。
小箱子里放满了一整箱的卡带,老人随意的拿出一张,放入录音机,按下播放键,房间里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深宵追忆会乱神智,怎许相对有若腾缠树……”
“还是老朋友你懂我在想什么啊。”老人喃喃。
装好烟草点燃烟管,老人闭上眼睛靠着椅子,思绪随着歌声回到了那些年……
这张卡带是他妻子送给他的,在他们结婚有大概二十年的时候。
第二年他妻子就走了,妻子走后他听从妻子的挽劝,慢慢的退居幕后,金盆洗手,做个平民……再后来,他们的三个儿子都一个个长大,娶妻生子,有了工作,有了己的生活。
大家都说他们这一脉要没落了,因为从他开始,到他的儿子们,再到他唯一的孙子,一代比一代更加的平庸……离开了权力,没有了祖荫,致富只有靠他们自己的双手。
脑海里的妻子总是安慰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做一个平凡平庸的人,重新开始,一步一步,最后光宗耀祖的时候才能问心无愧啊……
他看向大厅正中间的供桌,看着上面供奉着的这个三角地带第一任领导人的画像。
“老祖宗,虽然光耀这片土地不是我们的功劳……但至少他没毁在我们手里……您的后人们在回归世界之后生活得越来越好了……您看到了吗……”
三个儿子都很平凡,孙子更是软弱得像个女生一样,他对得起死去的妻子了,他想……然后他睁开眼睛,打开录音机把卡带换了一面。
“……心里的他,快归来吧,这里才是快乐老家,几番离合,再相聚,成功挫败,懒管它……”
作为家族老大的他甘心情愿,但他却不知道他那几个兄弟们是否真的甘心?
“一切,都过去了……都不存在了……”
录音机真的有些老了,磁带偶尔会卡,他摁了一下快进键,时光仿佛一下子就这么快进了几十年。
把录音机关掉,老人捏了捏他皱纹越来越深的额头下的鼻梁,“唉……六十多岁的人了,悲伤给谁看呢!”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轻轻地敲门声,连续三次,但没有人说话。
就在门外的人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呐咿……”
门开了,门里的人说:“小翼么?进来吧。”
“嗯……”
……
……
今天,刘翼像往常一样进行着他的进组实习任务——选个夜店酒吧赏善罚恶。
任务结束后刘翼在回家路上路过他二爷爷的祖宅,看到有光,知道他二爷爷肯定又是失眠了,他像往常一样走过来轻轻地敲了敲门。
按照刘翼统计出来的三分之一的概率,这一次他二爷爷应该不会开门才对的。但既然开了门,那他就不用回去挤那张窄窄的木板床了……
隔三差五,他二爷爷都会一个人往老宅子这边跑。二爷爷想什么刘翼不能确定,但他知道,二爷爷一定很孤单……漂泊的人想酒喝,孤独的人想听歌,他刚才又听到歌声了。
所以每次刘翼外面的事情结束之后他都会习惯性的过来看看他二爷爷在不在,以找个暖一点的地方睡觉的名义……要不是家里那老鬼头顾及名声,没蚊子的冬天,生一把火,公园他都睡过。
他们这辈人之中,还清楚了解家族历史的,大概就剩下他了。枝散得越多,凝聚力就越来越小。七十年前,一王六藩变成了七大家;后来七大家从当年的分区分人明着管,到如今开始慢慢地退居幕后操控。
大家都只是退居,只有二爷爷这一支脉退隐了。但尽管不任职管事,二爷爷仍然关心着山城的未来,所以每次刘翼来这里他二爷爷都会说同一句话。
“山里这一代就盼着你抗大旗了!”
刘翼的话也是同一句。
“没问题,拉大旗,作虎皮,包在我身上!”
笑着倒了两杯茶,老人变回了平时洒脱的样子,“怎么样,你今年有没有信心?”
刘翼接过杯子说:“看缘分吧。”
“什么缘分?”老人继续问:“就是你经常说的概率事件?”
“嗯。”刘翼厚颜不知耻的点了点头。
“唉,不争气!”老人坐下,装好香烟重新点燃,吸了一口,继续说,“等你的概率发生啊,老先生都不收人噜,哈哈……”
“收的。”刘翼继续厚脸皮。
老人微微一笑,抬起烟杆指了指刘翼发红的袖口和裤脚,说:“你自己的?”
“还能走到这边,肯定不是啊!”说到这个,刘翼突然间来了兴致,放下了刚到嘴边的杯子,“事情发生在十一点半,我当时在,在东城一家新开的酒吧,叫做‘书和酒吧’。他里边调的酒,很很很是一般啊……书呢,哈哈!根本就没有!我呆了半小时才知道,那里是搞音乐的……”
“哼,呵呵呵……听不懂,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