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像笼罩在每个人心底深处的阴影,舔抵着这些人颤栗的心魄。
本应很浓重的血腥味,散发出像腐败的恶臭。渐失挣扎的勇气,迎着毫无希望的冰冷寒水,唯余萦绕不去的绝望。
可这边的绝望,却是另一头的狂欢!
怒涛翻浪,残肢断臂如沉屑浮沫,裹挟着沉疴的死气,亲昵得与人相拥。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不怀好意的撕裂兽骨铠甲,欢快的抚摸在水里泡得发白的肌肤。
下一刻,划拉出数道血口子。
黑潮越发欢腾。
像从生者的血液里,一改亘古以来死亡枯寂,获得诡异而扭曲的不死。
那些簇拥中,涌动如海藻般的丝丝黑发,在癫狂中,庆祝那些活人的血肉,终于得以自由,离开骨架,自皮肤下脱离出来——成为它们这些诡异的一部分。
气血的光焰,徒劳无功得,像在为这一场盛大的狂欢,平添一份激昂的惨烈。
那是这些蛮族人,面对生死时,从不曾想象过的诡异画面。
有些人身上,也开始散发出死气……
孙维泡在黑潮水里的身体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无数女人的面孔。
她们的黑发紧紧缠绕着孙维的双腿,躯干,像最痴情的恋人。
甚至要从黑潮水里,湿漉漉攀爬上孙维的背脊,亲昵的拥向他的脖颈——
“救……救我……”
他刚这样开口,那些黑黑长长,湿漉漉的头发,就钻进了他的嘴巴,像无数细密的触须一样,从孙维的鼻孔中探出——
“救……”
孙维眼白染血,手伸向柏敬林,像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柏敬林身旁的人,皆是头皮发麻得哆嗦着向后躲开。
迎着孙维的,是柏敬林的兽骨长刀——
“你没救了!”
‘嗤——’
血液像红色的花瓣,在孙维的脖颈间只绽放了刹那,就被那些头发簇拥着堵住。
——死相难看。
山棱城众人只觉得喉咙干涩,他们咽喉那里,也像是堵着女人的长发,一口水咽不下去,吐不出去,憋得脸色发青。
柏敬林的手也在抖,他突然朝周围愣神的山棱城众人大喝,声音凶厉:“还等什么?赶紧走!离开这里!”
他眼神越发凶恶:“记住!是孙维用他的死,给咱们争取了几息时间!”
山棱城众人这才脸色铁青中,神色清醒了一些。
他们这些人,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胼手胝足,迈步向前趟去。
想在这样的深的黑潮水里,在这些诡异的进攻下,迈步向前奔跑,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这一众人,只能是边战边前行!
他们周身拖着气血光焰,犹如阴风中,水面上摇曳的烛火。
放弃一些往日的族人,同伴……喂饱这些贪婪的诡异,来换取几息前进的空隙,已被这些人视作前行的一种手段。
远远近近,同样的事,在不同的族群间身上发生。
这样一条拖长的队伍后方,正传来越来越多的焦急催促声。
“你们前面的人不跑,呆在这里,是在等死吗?”
“快!快往前跑!堵在这里,谁都活不了!”
“杀啊!手不能停!脚不能退!”
但即便如此,这批几百筑骨境,三十多个蒙初境,仍旧深陷泥潭,步步尽是艰难险阻。
身陷这种境况……
就是那些见过诡异的其他几峰的人,脸上,嘴皮子上,也不禁失了血色。
他们此前,并不是没有料想过……
天黑后的黑潮水,会无比恐怖。
但他们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那种像断肢残尸的诡异……
却不曾想,他们这几百人,会这样……被困死在黑潮水里!
齐振羽红着眼,早已是杀得天昏地暗。兽骨刀在他手里,都已换了第二把……
“我总算知道,先前那几批中型蛮城的人,为何都不肯捎带小型蛮城的人了!”他虽然声音沉着,只是手腕已在颤抖。
“我本以为,他们是不屑带着我们这些垫脚石……”
“但现在看来,让那些筑骨境抵挡在前……真是自寻死路!”
“前面的人无法前行,后面的人,便等于是自缚手脚!”
齐振羽声音里,有着一种悲怆的自嘲。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无法活着回第五峰了。
刘耀贵也是眼神一凝,望着前头红的,白的,青的,湛蓝,幽紫,各色气血怒放的灿烂光景,叹道:“那些人,非但不是铺路石或是垫脚石,反倒成了后面人索命的缢绳……是咱们害了咱们自己。”
“难怪苏战祭和赤焰城那些人,不肯跟上来……”
刘耀贵的话未说完,便被齐振羽打断。
“你太抬举那个苏战祭了,他们躲在学宫里,也只能是个死!”
齐振羽‘当——’一刀劈到一块带骨的残肢,便手腕翻转下,一震,一拍……断肢碎裂。
可这熟练,没有一丝多余动作的刀法,对于眼前还在不断涌上来的诡异,只是杯水车薪。
等他们的气血,不够维持身上的兽骨铠后,他们迟早会被这些黑潮里,沉浮的残尸断臂吞没。
这诡异本就没有生命,又如何能杀得死?
也唯有以气血光焰,可以耗去那种死气。
可谁又能有如此多的气血,将这些像闻到血腥味鱼儿,聚拢来的诡异消耗干净?
或许唯有学宫之主,那闪瞎一众人眼睛的气血战体,才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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