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卿云心中便有些悔,接下来的话更是说不出了。/p
待听不到舒曼说话,他心里更悔了,头埋得更低了。/p
他其实不是想说这个的,他想说的是……他到底该说什么?/p
为何他怎么说都不对呢?/p
或许他根本不应该说出来的,他就不应该开口。/p
便是她脾气再好,可她也是女子,便是她不跟他人一样,又有谁会想听别人指责呢?/p
更何况,她于他是恩人,他怎么能去挑剔恩人呢?/p
可,她于他不仅仅是恩人,她是……她说了她拿他当弟弟,他也可拿她做姐姐的。/p
他虽没有亲姐姐也没表姐、堂姐,可若是真拿她当姐姐便不该由着她这般糟蹋自己。/p
卿云想着,眼中便坚定起来,他还是要说,他应该说的。/p
他已是拿她当亲人了,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般嗜酒。/p
给自己打了气,才转过脸,卿云便看到舒曼眼中滚动的水光,酝酿了好一会儿的话就堵在了口中,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了。/p
她……/p
“抱歉,我出去静静。”/p
看到卿云惊愕的眼神,舒曼更是羞愧,她抬手挡了脸,匆匆丢下一句话便躲了出去。/p
卿云只能眼睁睁看着舒曼以他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消失在门外,心像是浸在了盐水中一般痉挛得难受。/p
他是不是说得太过了?/p
她不是那样的人,或许是有苦衷的,他不该一味地指责她的,不该什么也不知道就这般青红皂白地问她的。/p
怎么办?/p
果然他还是不应该说的。/p
舒曼捂着脸去了灶房,在小木墩上坐下,抱住腿,把脸埋到了膝盖上。/p
自成年以后,她已很少情绪失控。/p
人慢慢长大,见过的人和事渐多,便不会再像少年时,像初次见到时那般一遇事便情绪起伏不定。/p
可方才见到卿云那孩子眼中的惊愕,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回到了小时候。/p
真是太糟糕了。/p
怎么会在一个孩子面前差点哭出来呢?/p
舒曼紧了紧双手,用力挤了挤眼,把眼中的湿意全消除了,心里时如乱麻,时如急流。/p
许久,情绪才稳定了些,舒曼缓缓将头抬起来,定定看着灶里跳跃的火苗,心里却依旧冷得厉害。/p
在好客楼时她一点都不敢多想,即使是到了现在,她也不敢回想这近一天一夜她在好客楼的所见所闻,更不敢去设想她自己的前路。/p
另外加上卿云这孩子可能很快就要离开她,她虽然不想多想,可心早自有主张地考虑过了,在她看到卿云这孩子时便跳出来提醒她,她要变成一个人了。/p
这后一点比前一点更让她在意,也更让她无法放下。/p
前一点,或许只是身上受点伤,小心防备着,也许就能毫发无损。/p
可后面这一点,她这心里怎么也过不去。/p
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她一直在照顾卿云那孩子,被依靠的人是她,可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再清楚不过。/p
她对卿云那孩子的依赖已经近乎病态了。/p
是啊,她怎么能不依赖?/p
卿云那孩子不能动弹,又乖顺听话。/p
他想自己保命,便只能依靠她,他想离开这里,也只能依靠她。/p
他就待在只有她的地方,只和她说话,又能听她说心里话。/p
她恨不能让那孩子一直依靠她,陪着她,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p
可,要想让那孩子依赖她,她就必须强大。/p
她必须像女尊世界的大女人一般受了再大的苦受了再多的伤,不开口说一个苦字,不喊一个痛字。/p
她必须像她曾佩服的那种人一般遇事淡定稳重,坚强隐忍。/p
还要像她原本世界里的女人一般细心周到体贴温柔,关心入微,想他之所想,急他之所急,像全职主妇一般万事操心,围着他打转。/p
可,她原本不是这样子的,她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些全是她装出来的。/p
她不是多能忍苦忍疼的人,也不是多喜欢围着一个人转的人。/p
倘若她真能忍苦忍疼就不会生病了还对医院避之不及,倘若她真的喜欢围着一个人转,就不会长到二十四岁还是单身。/p
她再不是女尊国的大女人,也不是现代世界的全职主妇,可在今天之前,大女人应有的表现,全职主妇应有的言行,她全都做到了。/p
在去好客楼的路上,她还以为自己是变强大了,自己已经改变了。/p
可所有的所有都在卿云那孩子惊愕的眼神中化为乌有。/p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才是真的她自己。/p
无助、害怕、脆弱、难过……/p
她是该怪自己表现得太坚强了?/p
还是该怪自己没做到从一而终?/p
卿云那孩子会这么快接受她,何尝不是因为她像大女子一般吃苦坚强,又像他们这里的男子一般细心体贴?/p
他一定以为她表现出来的便是她自己吧?/p
那般完美,那般近乎无可挑剔……/p
所以他才会那么惊愕吧?/p
舒曼苦笑了下,慢慢站了起来,准备进屋去。/p
即使她辛苦营造起来的人设瞬间崩塌,该走的路还是要走的。/p
她明日清早便要再去好客楼,还有许多事要和卿云那孩子交代。/p
不管他对她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