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巷。
陆阿嬷手里搭块布料走到后廊。
白天,后廊光线好,天气也不错,最适合裁衣做新服了。
世道是变了,很多人不再找裁缝做衣服,直接商场买新的,更多年轻人压根就在网上下单了。
不过陆阿嬷手艺很好,目标客户群就是附近上了年纪的街坊邻居,这么多年,糊口是完全没问题的。
放下布料,歇了会,陆阿嬷准备动工了。
拿着剪刀的手忽然顿住。
“那个老头子,有点眼熟呀。”她自言自语。
努力回想了下。
刚刚,跟仨个外来客打个照面。个个都气度不凡,尤其当中那个上年纪的老头子,一看就是海外归国游子。
头发全白发,脸上有皱纹,但精气神相当不错。
那双眼睛……
陆阿嬷微仰着头,看着蓝天白云苦苦思索:“愣是在哪见过。”
在哪呢?
她轻轻敲敲头:“瞧我这记性……”
老喽,记忆力减退了,明明眼熟的人,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算了。”也许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陆阿嬷便低头动手开始裁衣
附近桂华小区的老友托她做一件秋装。
布料稍厚,还要带点款式,不能太落伍了,但也不能太花俏。
陆阿嬷手边有现成的适合中老年客户的款式。
剪刀再次停下。
陆阿嬷脑海中灵感一现,吃惊:“不会是他吧?”
而后又自我否定:“不可能吧?”
陆阿嬷扔下剪刀和做到一半的布料,匆匆出门。
略想了想,陆阿嬷走进对门丁婆婆的店。
丁婆婆没有在前店,于微时看着店,趴在柜台上练习画符呢。
“陆阿嬷,你来了。”
“丁婆婆呢?”
“姨婆婆有事出门了,很快就回来。你坐。”
“好。”陆阿嬷从善如流坐下。
于微时给她倒了杯茶水,笑问:“陆阿嬷,你有事吗?”
“有。”陆阿嬷心事重重:“这事,跟你没法说。”
“哦。”于微时不追问了,低头画符。
陆阿嬷坐不住,又站起来,想出门,又犹豫了。
于微时从眼睫毛下抬眼瞅她。
陆阿嬷嘴里念念有词:“不行,这事还没确定,跟别人说没用的……”又转圈:“怎么会是他呢?我还以为他们家都死光了?”
“谁呀?”于微时好奇问。
陆阿嬷一愣,摆手:“你不认识的人。”
于微时又‘哦’一声。
正在陆阿嬷六神无主时,丁婆婆回来了,淡淡打招呼:“陆阿嬷来了呀。”
“哎呀,丁婆婆,你可回来了。过来过来。”陆阿嬷扯着丁婆婆进到后院。
丁婆婆莫名其妙:“什么事呀?”
于微时停笔,抿嘴想了想,偷偷笑着跟过去,躲在门槛边听后院动静。
“容家,你还记得吗?”陆阿嬷激动:“就是你刚搬来那会,桂花巷不是在拆容家大院吗?”
“对,是有这么一回事。”丁婆婆点点头。
她刚搬到桂花巷时,占据巷道面积的是容家大院。
因为是资本家,又潜逃海外,历史遗留问题不清不楚,且大院自从住了老百姓后,脏乱差,每天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闹不休,所以当年的官方就主张将容家大院拆了,然后规划成现在桂花巷的模样。
“我今天,好像看到当年的容家少爷,回来了。”
丁婆婆很平静:“回就回吧。他们家,当年不是大多数逃去海外了吗?”
这个事,丁婆婆听老街坊提过,她本人没见过容家的人,从来没打过交道。
“可不得了,他不会是来算旧账的吧?”陆阿嬷担心:“原来桂花巷这一带,可都是容家的产业呀。”
“那怎么可能?”丁婆婆笑她杞人忧天:“这都新社会了,他还敢算什么旧账?就算要算旧账?有地契吗?产权也到期了吧?”
陆阿嬷叹口气:“想当初,我们家还跟他们家帮佣做下人的活计呢。”
丁婆婆稍稍有点兴趣,问:“你们家,当年……”
“嗯。”陆阿嬷长长叹:“我姆妈,当年在容家做洗衣的活计,我那时还小,也去过容家大院几次。不过都在后院那一块。偶尔也见过几回容家少爷小姐们。”
于微时探出头,笑问:“少爷小姐们,是不是跟电视里演的那样?”
陆阿嬷苦笑:“一样也不一样。少爷们还算和气,从来不瞪眼骂人。倒是小姐们骄横的不得了,有几回,我姆妈还无端被骂……”说到这个伤心旧事,陆阿嬷面色十分不好了。
“对不起。”于微时忙转移话题:“陆阿嬷,你今天见到的,是哪位少爷?”
“是小少爷。当年,还不到二十岁。还在洋人办的学堂念书,听说成绩很好的。有时下学到我姆妈后院那块,还会发糖给我们。”陆阿嬷认真回想了下,肯定:“是他。老了,不过五官还是没大变样。”
于微时笑嘻嘻:“这叫海外游子,荣归故里吧。他刚刚来过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在她记忆里,海外游子回故乡,怎么也得有一定的排场吧?怎么就这么静悄悄的呢?
“哦,我看到,他就带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东张西望的,打了个照面,然后去看桂花树了吧?”陆阿嬷感叹:“桂花巷都变了,只有两棵桂花树没变啊。”
‘叮’于微时头脑里忽然亮了下。
容家,桂花树?
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