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垂着头,片刻后将头抬起,面前的男人也不过17岁,这短短一月时间,他却似苍老了许多,他本是京城人人艳羡的无双公子,却因着她的缘故,屈辱至此。
她不可能走出这个阴影,可她不能再拿这片阴霾笼罩他们两个人。
南夜枫将她的变化都收入眼中。她是极隐忍的女人,云家十几年备受冷落的日子早就成为深入她骨骼中的一根根倒刺。他先前曾决心剔除她痛苦的根源。直到后来才发现,他强行的要去改变她,只会让她更加孤僻。
他只好接受,宁愿视而不见她刻意隐藏起的自己的伤痕,也好过她将自己封闭在一方院落里,枯萎成尘。
她就坐在自己对面,数日的消沉,让她憔悴异常,可此时她那么坚定的望着自己,他甚至无法想象她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
“你说得对,”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极温柔的说,“你是我的妻子,什么都不用担心。”
“所以,不论那两人今日是真心或是假意,我都要悉数收下”她回头看了置于桌上的云锦一眼,又看了看正在整理的云染,起身,走到她身旁。
“云染,若是加紧赶制,能不能在后天家宴之前,用这料子,裁出一身衣裳”她指尖抚过云锦。织就而成的纹理,触手皆是凉意。正若这深深王府,看似繁华昌盛,实则人心早已变成一块块寒冰。
皆是诡计和虚伪。
云染听她说完,心中欣喜,若论女红,王府中,她有自信居于前三。平日里自家小姐总是一身素白,样式也总是单一。小姐模样生得好,她也总是话里话外劝着小姐要和京都那些世家小姐一般打扮。可小姐却不愿。
如今小姐想通了,她自是不能白费了本领。“不用后天,若是今天勤些,明天中午就能做成。”她顿了顿“只是颜色,还要小姐自己定下。”
宓嫣坐下在放着云锦的桌前,方才心中烦闷,再加上南夜沉的出现,让她并没有在意这几匹料子。凌王府权倾朝野,再加上宓珞本就是宰相长女,能贡给她的云锦较之平常云锦不论是花色还是质感都天差地别。
她认真端详着南夜沉硬塞给她的红色云锦,合着金丝线在底色上织就出朵朵大小不一的祥云,点缀在似火的红上,明艳到刺眼。当真是好东西,不过她却不喜太过妖艳的东西。
“小姐若是不喜欢那个,我倒觉着这粉色更衬小姐”云染边说边将粉色的云锦展开。清浅的粉色上蹁跹着只只巴掌大的蝶,紫色的翅上生着金色的纹,灵动的仿佛振翅就能飞出,然后翔于空中,自由而快乐。
“就这个吧”宓嫣低头,轻轻叹了口气“红色我真心是不想穿。”
云染知道自家小姐脾气,大殿下倒是看的准,小姐肤白娇艳,若是更添修饰,肯定是举世无双的美人。虽说她平日一身素白如出尘仙子,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朵不愿开放的花蕾,日后一旦盛放,那该是如何动人心魄的美丽。
“嫣儿喜欢,便做粉色的吧。”南夜枫缓缓开口,宓嫣的一颦一笑皆在他脑中。他不会不知未来的妻子适合什么。只不过,他有私心。
这份动人心魄,他只愿独享。
南夜沉独坐在书房里,宓珞知道丈夫脾气,从未在丈夫未招呼时进过书房,他今日又极为古怪,平日总是冰冷的脸上不自觉的挂着微笑。下人不明所以,皆认为殿下是心绪混乱至极,谁也不敢靠近书房半步。
这倒省了他遣散下人,诺大的书房只是他自己独坐在案前,脚边散落着数个纸团子,依稀可见纸上色彩斑斓。
而他面前的案子上平铺开纸,浸着颜料的笔搁置在一旁。他看着画在纸上的半成品,皱眉凝思。
纸是似雪白,纸上美人伫立,一袭红衣,红衣上朵朵祥云,如浦长发只被一根素玉发簪绾在脑后。本该继续下去的画却是停滞不前,女子的脸上只画了半面五官。
南夜沉心下郁闷,难得的喜悦也被纠结的情绪影响。
这个女人,生来就是折磨他的,连一时兴起的一张画像都能惹得他心绪不宁。
他执起笔,笔尖慢慢捻在他调好的朱砂上,然后轻轻勾勒在画中人的唇角。
自己一定是疯了,他边画边在心中责骂着自己。为了一个女人,食无味,夜不眠。更何况还是一个下月就要与别的男人成亲的女人。若说最开始是为了报复南夜枫,那他终于把自己搭了进去。
不过是一瞬间,一闪念,搭进去自己一颗心,值吗?又错了吗?
他在心中这样问着自己,却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是喜欢她的,从初遇到现在,两年时间,他躲她,她也在躲他。他是为了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可她呢,不过是惧他,厌恶他,把他当做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他用两年时间强制自己去否定对她的心意,到最后,却是再也无法否认。而他,也不想再去逃避。
爱情,他本是不敢想的,从父亲死后,亦或从他为了凌王府能在朝堂屹立不倒而征战四方时一次又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他早就没有了心,不过是一个屈服于权利的傀儡,他不配有心。更配不上爱情。
往日的苦闷倾泻,他猩红着目,手上动作不再有停顿,笔尖游走在纸上,组成他心底最深处的**。
他为王府付出了一切,可他们呢,母亲不喜他,血脉相连的兄弟只会与他针锋相对。他喜欢的女人被母亲指为他人之妻。一切都该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