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尖锐的系统提示音,姜江从美好的童年记忆中被拉回,瘫软无力地躺在地上,迷迷糊糊中又昏睡了过去……等再次睁开双眼,姜江发现自己已变成了十五六岁的模样,变成那个翩翩的白衣少年。
又看到了那个女孩款款而来,丁香紫的及膝长裙在微风中摇曳,亭亭玉立。深邃的眼眸盈盈,脸庞褪去了稚嫩,却仍旧青涩。落下的纸飞机停在姜江手心里,仿佛瞬间又把姜江带回了那个年代……
八十年代初,村子里平时的娱乐活动除了傍晚准点播放的广播剧、曲艺和轻音乐之外,最令村民,特别是孩子们欢喜的便是露天大电影了。每次男孩和女孩都早早地吃完饭,电影还没开始他们就屁颠屁颠地搬着小凳子,坐在最前排等待。可电影开播没多久,女孩便开始摇头晃脑、昏昏欲睡。而男孩总是舍不得吵醒女孩,习惯性地让女孩的头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肩头上,直到影片结束……
小男孩和小女孩之间的默契像用时间凝结而成的透明琥珀,三言两语、举手投足之间两人便能心领神会。但渐渐地,随着他们渐渐地长大,那种单纯而直接的情感和表达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扑朔迷离的轻纱,变成琥珀里的点点杂质。
想要说出来的话,想要为对方做的事好像再也没有小时候那股无畏的勇敢,羁绊反而变得拖沓犹豫,然后落得一地的遗憾……
男孩从小道骑来,一直骑到院子门前。女孩就坐在凤凰自行车后座,一只手堪堪揪住他的衬衫,两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地经过小河湾,来到一片茵茵草地。
男孩坐在草地上,给女孩编了一个草戒指。女孩酡颜,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调侃他编得难看。她把它戴在无名指上,扬起手端详,“嘿嘿,刚刚好。”
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我……我其实……”
“嗯?”阮夕转过身歪着头,似乎在期待着。
“啊……没什么……”看着女孩的眼睛,姜江原本想要说出的话挂在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化作尴尬的微笑,瞬间连空气都凝结。女孩亦无言,就这样四目相对,又像触电般各自把头转开。
“你看那边,好热闹啊!”姜江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他们循着热闹的方向望去,熙熙攘攘。大录音机里传来邓丽君的歌,一户人家的庭院前张灯结彩,男方带着黑白电视、缝纫机等“四大件”前来接亲,那队伍浩浩荡荡。前去庆贺的客人纷至沓来,只见迎宾的家属给来者每人送上了一碗鲜泡的一级茶,端上大盘的大白兔奶糖和老八号瓜子花生。而新娘子就在一片祝福声中登上了一辆贴着“囍”字的铁皮三轮车……
“真幸福啊!以后,我结婚的时候,一定也要放邓丽君的歌!”似乎每个女孩都喜欢幻想自己未来的婚礼,阮夕憧憬地看着那热闹的景象,而姜江则静静地看着她。
一回头,正好眼神交汇。
“嗯……对,我也是。”像被抓了个正着的羊羔一般,姜江有点惊慌失措,拼命掩饰,“嗯……我是说……我也会放邓丽君的歌!哈哈哈”
阮夕扑哧一声笑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好!”姜江点点头。
一路沿着小河湾骑行,穿过两旁杨柳的微风,轻轻拂过女孩的脚踝,挑起裙摆。男孩的思绪就像这风一样,漫无目的地飞……
“到啦!”阮夕下了自行车,径直走进院子。
“小夕!等一下!”姜江挽留。
“这个,你拿着。”只见姜江从左手边递出一个铝盒,“是冻的冰糖番茄。”最后还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我做的。”
“哇!谢谢!”阮夕接过铝盒。
“这么客气,哈哈哈。”姜江摸了一下女孩的头,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攥着一封信,直到最后还是没有送出去。
十六岁的花季,似乎所有的男孩女孩都被青涩懵懂的情愫包围。隔天下午,在女孩的庭院门前,另一个和他们同班的男孩和她告白了。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姜江看见一手捧着紫丁香,一手执信的男孩,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走之前,他瞥到女孩看他的眼神,是失落的。后来,他在二层的窗台上看到,女孩并没有接受那个男孩。不敢把感情说出口的姜江还以为阮夕能够像小时候那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直到……
十八岁那年,姜江和母亲一起去探望远在美国经商的父亲。可天有不测风云,本就有病在身的母亲,病情突然加重,只能留在异国进行治疗。而姜江也就留在了美国照料母亲。一年多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手术和治疗终究还是没能抢救下母亲。当拿到母亲的死亡证明书时,姜江悲痛欲绝,同时他似乎也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事实上那一年多里,姜江也寄了很多信给阮夕,却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抽屉里躺着厚厚一叠被退回来的信件。再次回国之后,他才知道阮夕在自己去了美国没多久之后就搬家了。
姜江独自回到村口的老树下,挖出小时候埋下的铝盒,打开女孩子叠成爱心状的橘黄色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我想要一直和姜江一起玩。”稚嫩的笔迹下,还补上了一个深色、秀气的笔迹,写着:“要是一辈子就好了。”
“如果!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真的!”姜江心头一紧,那种感觉就是强烈地想要回到最初,回到无忧无虑的时光,更想回到懵懂的岁月里再勇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