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依然很热,是燥热的那种,蝉鸣了半个夏天,还在不休不眠地鸣着。
我反而喜欢夏天,虽然嘴巴里喊着热死人了,但当身上的汗水渗出体外,我总觉得舒服极了,这种由内之外的畅快是别的季节都少有的。
林生见我一直看着自己的大长腿,便打趣我说我的腿是萝卜腿,白白胖胖的。
我白了他一眼,跟他说:“你别扯开话题,快跟我说说你眼里的哀伤,从何而来。”
他很奇怪,问我从哪里看出他眼里有哀伤。“我一直觉得我是影帝,掩饰得挺好的。”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自恋的人,问题是他在讲他是影帝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林生一边讲着,一边苦笑。
他就这样用忧伤的语气讲完了那些对他说,是非常悲伤的故事。
林叔叔是生意人,具体做的是多大的生意,林生没说,但我估摸着应该不会太小。他的妈妈是个麻将迷,从他懂事起,他妈妈就是那种,一整天一整天泡在麻将桌上的女人。
家里有阿姨,负责做饭,洗衣服,送林生去上学。
阿姨换了好几个,妈妈却从来没亲自为林生做过这些事情。
他从小就看着自己的爸妈吵架,甚至还动手,但在爷爷奶奶面前,他们又像关系特别好的夫妻。
林生的爷爷奶奶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们和林生也只是每周一次的家庭聚会上才会见到。
林叔叔对林生很严格,他要求他在任何一门学科上都是最优秀的,从小,就是在家庭教师和兴趣班中泡着长大的。
我一直没有打断他,就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
但我总是忍不住拿自己的童年和他的童年去对比,如此一比,我的童年真得太幸福了。
林生说,他从来不知道和爸爸妈妈去游乐场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一家人单纯的散步是什么感觉。林叔叔每天都有应酬,每天都要加班,每天都见不到人影。
从小到大,妈妈只会对我说,你怎么这个都做不好?你怎么连九十五分都没上?你怎么还没考过级?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竞赛都得不到名次?
林生说完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在这样的质问下长大的孩子,居然还能看起来这么阳光,他的心里一定承受了他的年纪不该承受的成熟和懂事。
“现在你长大了,有些心情,可以和叔叔阿姨好好聊聊了,你有试过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林生的手放在水里,不停地划拉着水,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他拿出手,朝着我的脸弹了一下,“有什么用了呢?他们已经分开了。”
我眯着眼睛,往后躲了一下,要是换做平时,我肯定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可我看着他那笑起来的眼睛,那里面明明装着悲伤。
“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是我自己要说的。”
“你,还难过吗?”
“难过,每当看到别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很想哭,但我是个男人了,不能哭了。”
“是呀,你是个帅帅的男人了,不能哭了。”我扯着他的嘴角,拉出一个大笑的弧度,这样的他,才可爱嘛。
“落夏,认识你以后,我才觉得,难过的时候少了很多。”
“为什么?”
“因为……”
我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等他说出他的原因。
“因为你让我感到很轻松,很自在,你的家人,给了我我渴望了十几年的温暖。”
“居然不是因为我长得美,唉,你太没眼光了。”
我这样讲,除了我真的觉得自己长得好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逗逗他,转移话题,让他能从刚刚的悲伤回忆里走出来。
林生果然笑了起来,他突然从水里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拖了起来。
也不管我在大吼大叫着问他想做什么,他就一个劲地抓着我往前走。
林生把我拖到了滑水的地方,一开始,我只滑了那个儿童玩的轨道,他让我玩成人的,我死活不肯。
别开玩笑了,林静说不敢可能是想在何光面前装装柔弱,可我是真不敢啊,我都明着跟林生说了,我滑那玩意儿,要吓哭的。
他可不管我说了啥,非说滑下来了就不觉得恐怖了。
林生为了鼓励我,一次又一次地走到高台,然后,像一条赤条条的大鱼,从最高处滑了下来,他落水的那一刻,还冲着我摆了剪刀手。
从水里站起来时,他举起右手的手掌,把前面的刘海往后拂,我拿起手机,抓拍下那个动作。
相片里的林生,在阳光下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好看。
兴许,过去的我从来都是把目光投向许秋,而许秋身边的林生,我好像还真没这样认真仔细地看过。
我是有多久没想起许秋了,我为自己的淡然感到很开心。
林生从池子里走上来,问我拍了什么。
我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偏不告诉你。”
“落夏,你发现一件事没有?”林生又把他的大脸凑到我面前,坏笑着看着我。
“什么?”
“你最近,越来越喜欢在我面前卖萌了。”
“什么叫卖萌!你给我说清楚,我本来就这么萌!”
“落夏,落夏,快去滑水。”
“不去!”
他还想把我拉上去一起滑下来,可我要坚定意志,不能妥协,不然,待会吓哭了,多丢人啊,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居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