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工淡淡嘱咐道,“这是救急的药丸,一个时辰服一丸,连服十丸之后。病情便会基本稳定,命就算是保住了。那时,你再另请高明,给她调养吧。她这身子太虚弱了,怎么也得静养个三年两载。就算调养好了,从今往后,什么争强好胜的事都不宜参加,否则,命不久矣。”
那吐蕃男子面上的戒备之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他抱着梅多,对医工连连三垂首,表示遵医嘱,也表示对医工的谢意。
那医工这才起身,走至常久面前,俯首一揖,温言道,“常副使,在下医术浅陋,已然尽力。”
常久笑,“辛苦您了,过谦了,我知道您医术高明。她吐血吐成这样,你能为她保命已很不错了,剩下的,便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虽不懂医术,却也听说过医工治病治不了命。即如你可暂时保住她的命,若她不悟,仍是一味争强好胜,你也没法治她这个争强好胜啊。”
医工点头,“常副使说得甚是。”说完,仍从药箱中取出两粒药丸,递给常久,“常副使,这是解酒用的药丸,听说您喝了不少酒,吃下它,会少些难受。”
常久含笑接过药丸,含笑谢过。医工告辞先离开了。
李临淮将‘怒电’的缰绳跟大黑挽在一起,抱着她骑上大黑,慢慢往回走,先前清醒的常久在马上颠簸了一会儿,便觉胃肠里翻腾着,醉意越来越重,渐渐地就没有那么清醒了,整个人晕晕沉沉,唇边含着淡淡的笑,眼神迷离地看着李临淮,一会儿看他像是太子,一会儿看他又像萧烈,到后来,便在他怀里沉沉睡了去,手里捏着的那两粒药丸,何时掉了的都不知道。
李临淮把常久送回她的住处,将沉沉睡着的常久轻轻往她的床榻上安放,刚一松手,便见常久眉头紧蹙,身子微微缩了一下,面色戚然,眼角竟然有泪水淌了出来,常久一向好强,除了黑尘暴发生那日,他初初找到她时,他不曾见过她以柔弱的面目示人,见她如此,心下更觉疼惜,不由抬手去拭她眼角的泪水,以为她已醒来,一边柔声轻问,“常久,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常久却没有应他,她还沉在自己的睡梦中。李临淮见她一动不动,呼吸匀称,知她仍在沉睡,见她披风还在身,亦知她此次来并没有带侍女,便去她颈项处去解披风的带子,眼看就要解开了,谁知常久轻轻动了一下,柔软的小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上,李临淮身子一僵,便见常久粉唇轻扁,喃喃呓语,“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要躲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竟似有无限委曲,随着呓语,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李临淮见她梦中如此轻柔责问,心下更是大痛,忙不迭地帮她拭泪,一边柔声低语,“常久,对不住,对不住……是哥哥混帐……”
他不知不觉,半跪在常久床榻边,抓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愧疚与自责洪水一般漫了过来。他的脸不由自主的慢慢凑近,他不是想弄醒她,只是想吻去她汹涌不止的泪水,想抚平她的无限委曲,更想吻一吻他已暗暗渴思许久的粉唇。
然而,眼看就要触着常久面颊上的泪水了,常久却忽然翻了一个身,面朝里侧了。李临淮怔在那里,半晌,一声暗叹,直起腰身,轻手轻脚帮她取下披风,挂在一旁,又帮她取下头上的发簪,脚上的小皮靴,又给她盖上了一床薄被。
一切安顿好,李临淮方坐于一旁的椅子上,守着她。
常久这一觉好睡,醒来时已是暮色时分,房中光线已暗,她在半醒朦胧中似听得房中有微微的鼾声,有一会儿她完全迷糊着,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等她蓦然完全清醒过来,凝神细看,才看到是李临淮坐在那里倚在椅子的靠背上以手撑额睡着了。
常久见他偌大虎躯,勉强塞在椅子里,都快要把椅子撑破了,似乎下一刻便能将那椅子压塌,心不觉就提了起来,却也不想出声唤醒他。知他是担心自己,故而守在这里没有离开,她又见自己的披风已解,靴子也齐齐整整地放在床榻近前的地角边,发簪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便知这些都是他所为,想他一个大手大脚的高大男子,竟然像绿柳圆月一样,为她做这些琐碎之事,一时之间,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眼神甚是迷茫。
看了许久,常久觉得喉咙中干得厉害,忍不住轻咳一声,李临淮立时警醒过来,虎躯巍巍,从椅中站了起来,快步奔到常久榻前,常久顿觉房间逼仄起来。
“常久,你没事吧?是不是想喝水?”李临淮问完,忙又返身手忙脚乱地去找水,常久自那日在他大帐内跟他说出绝决的话,更有草原一面的告诫,内心与他已渐渐疏离,对李临淮再没了黑尘暴之劫被他救起之后那些日子里对他的心心念念。常久是性情中人,对他的念想一去,心便冷了下来,他对她的呵护,她看在眼里,也感动于心,然,最初的心动却再也回不来。
若她对他有心动,那么,他对她的所有呵护,她都甘之若饴,或者还会唯觉不够,只是,现下没了心动,他再为她做什么,她便不能安之若素,她醉酒无力,他揽她在怀,她无力推脱,现下,她已恢复许多,自觉自己已无大碍,让人家一个虎躯巍巍的大老爷们给自己倒茶扫水,一则不愿,二则不忍。
这样想着的时候,李临淮已捧了一碗水到了她面前,便想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