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荒郊,北芒垒垒。
一座座新坟,星罗棋布。
宇文昊站在一众坟墓前,凝视着为首的墓碑,手指摩挲着紧攥着的黑桃木剑。
“陛下,南魏一切事宜已经处理完毕。杨怿将军的……尸体也已经送到了将军府。”石文苏抱拳恭敬的说道。
“谁让你们送到将军府的”,宇文昊的声音中压抑着愤怒,再开口却又恢复了淡定,“将杨将军的尸体葬到皇陵,以……北齐皇兄的身份……厚葬皇陵。”
石文苏未多追问,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寒风瑟瑟,飘落的柳叶落到宇文昊的脚边。
宇文昊轻轻捡起。
细长的柳叶残缺了半边,参差不齐。
宇文昊望着手中的柳叶,轻声细语,“是你要留下我吗?”
半晌,又苦笑着喃喃:“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留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留你。”
强撑的身体轰然倒下,重重的跪在地上。
一抔之土,追溯着回忆。
天之骄子,国之储君。身处尊位,一言九鼎。
本应是一帆风顺,受万人敬仰。
现在想起,好像所有的事都是从八岁那一年开始改变的。
父皇驾崩,国家战乱,政权动荡。
身边所有的人都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连连的败报让宇文昊,一个只有八岁大的孩子,躲在自己仇恨的世界里,瑟瑟发抖。
“阿昊?”
八岁的宇文昊看着面前的来人,原本惶恐不安的眼神里涌出一汪热泪。
“杨怿大哥。”
宇文昊扑进面前这个大哥哥的怀里,手中的温暖抚平了连日来的焦躁。
“杨怿大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杨怿大哥会有办法。
他一定可以赶走那帮坏人。
没有原因,宇文昊就是相信。
天下所有的人都背叛他,杨怿也不会背叛他,天下所有人都没办法的事,杨怿都可以摆平。
杨怿掏出怀中的一把黑桃木剑,轻轻放到宇文昊的手中。
“嗯,杨怿大哥帮你把坏人都赶走,帮你把后顾之忧都解决。”
虽然只有十六岁,可语气中的自信却让人毋庸置疑。
看着手中的黑桃木剑,宇文昊的眼中微微发亮。
结果果然,杨怿没有辜负宇文昊的希望。
驰骋沙场,凯旋而归。
十年间,杨怿扫平了北方大大小小的国家,助宇文昊统一了北方。
杨怿攘除了外患。
而宇文昊,也在这十年间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帝王。
这十年间,宇文昊时时刻刻都想再见到自己最信任的大哥。
可是再次见面时,宇文昊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十年间改变了。
看着殿堂上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宇文昊思考着,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这般的不舒服?
是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是一众大臣虚情假意的恭维?
刺耳的夸奖声不绝于耳。
看着杨怿权倾朝野,被众星捧月。宇文昊的心中更加郁结。
是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应是源自这儿吧。
一低头,宇文昊发现杨怿正在望着自己,眸底涌动着一股悲伤。
那是一种看透了万事的了然。
“陛下,微臣恳请陛下收回兵权。若日后还有兵来犯,臣愿意再次领兵出战。”
朝中一片哗然。
宇文昊笑了笑,应了杨怿,退了朝。
可是看着杨怿远去的背影,宇文昊却觉得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不是已经收回了兵权?不是已经没有所谓的威胁?
怎么……还是……如此……失落?
宇文昊将其归结为自己还需要功绩来证实自己这位年轻帝王的实力。
所以,当南魏君主来信,愿意用和亲的机会得到宇文昊的帮助,除掉南魏城里德高望重的木自南老将军时,宇文昊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南魏君主这么蠢,只顾得眼前利益。
南魏少了木自南,就跟本称不上什么威胁。
待北齐军队恢复元气,一定可以一举拿下南魏,这样,自己将会成为一统南北的始皇帝。
可是计划远没有变化快。
昌平长公主的自刎殉情,打乱了宇文昊的一切计划。
万般无奈之下,宇文昊只得下旨,命杨怿成为与南魏和亲的人选,与攸宁公主奉旨成婚。
看着对自己叩拜的杨怿和攸宁公主,宇文昊突然间反应过来,原来那种不舒适的感觉,叫占有欲。
不希望所有大臣围着他,不希望他是所有人眼中的月亮。
只希望他是我一个人的,他只可以是我一个人的杨怿大哥。
可是现在,他却要与这个女人厮守终身。
而这门亲事,还是我亲自下旨。
宇文昊心情复杂。
不过还好,杨怿大哥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永远不会。
可是,当将军府的眼线告诉自己,杨怿的目光每时每刻都停留在攸宁公主的身上,一举一动都宛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时,宇文昊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干坐着。
不能允许有任何因素左右杨怿大哥。
石文苏将奉旨调查攸宁公主身份的情报呈给宇文昊,宇文昊冷笑着,传来了攸宁。
质问,委蛇,欺骗,利用。
于是第一次谋杀木楚宛的计划就这样开始了。
那天宇文昊特意找了借口去了趟儿将军府。
可是宇文昊没有想到,杨怿居然会为了木楚宛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