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手机。列车员开始收卧铺证,同时把火车票给你。车厢里的人基本在收拾行李准备下车。本趟列车的终点是一个叫满洲里的城市。别看它的地理面积比较小,但级别却相当于一个副的地级市(这样比喻有些欠妥,但又找不到恰当的词汇)。满洲里与俄罗斯交界,是中国最大的陆路口岸。去满洲里感受俄罗斯风情,看宽轨列车(俄罗斯)与中国的窄轨列车换装也是一道风景。或者去国门,把一只脚伸到国境线北边,大呼着我出国了,我去了俄罗斯!然后拍照留念倒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毕竟在中国,出一趟国,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我也没有出过国),还是需要掂量掂量口袋里有几个铜板的。
但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海拉尔下车。因为海拉尔是呼伦贝尔的首府城市。人们都以海拉尔为中心,然后开始草原游、森林游、湖泊游等等。
这些我也只是从高中同学的口里听说,还有他们的朋友圈儿。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林区,比如我的家乡有一个镇叫月亮小镇,那儿有个月亮湖,是个天然的火山口湖。一到晚上,月圆之后,火山口湖中有一轮小月,加之山上的林中空气清鲜,偶尔鸣叫的不知名的鸟儿,真有一种仙境般的感觉。草原对我来说有些太干旱了。但是这里的气温却是最有利的旅游资源。这个季节,最低温度十几度,而最高温度也不过24-26度,非常舒适。
我起身拿行李架上的拉杆箱。对面铺的女孩子也站起来小声地对我说:“先生,也帮我拿一下吧?”我把自己的拉杆箱放在铺上,又把她的蓝色的卡米龙的拉杆箱从行李架上拿下来。
她礼貌地谢谢我。忽地,我感觉到这个女人我好像在什么地上见过她。我总有这样的感觉,某件事儿的发生,某个人的出现,在记忆的深处,好像存在过,发生过。有时候我觉得人的记忆好像是一盘录像带。新的内容抹去旧的内容。当你的新的记忆出现断片时,旧的记忆就会残留。这是很奇怪的想法,但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火车终于停下来。时间是凌晨的五点十二分。我随着人流向出站口走去。我看得出,破旧的海拉尔火车站已经焕然一新了。那个女孩子居然就在我的前面。她一边走一边拿着电话与什么人聊微信。意思是我倒了,放心吧之类的话。等我们向大厅走去时,为了适应大厅门的宽度,以扩散的形式走着队伍突然收紧了,挤进那通道里。她正好回头看见我,忽地莞尔一笑说:“这场景好像发生过啊!”
我愣了一下,只能回复一个同样的微笑。
她转过身,摇晃着头,她那齐腰的乌发也跟着摆动起来。
在出站口,我找寻着一位穿着黄色长裙的、戴着墨镜的女士。这个装扮应该是很显眼的。我一下子就发现了站在玻璃墙外面的秋。一如她描述的穿戴那样。反而她没有认出我来,应该是踮着脚,有些焦急地在人群里搜着。我知道她的眼睛有些近视,在大学时就那样。我摆了摆手,示意她我在这里。却发现好些人都在摆手。于是我把手放了下来,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
秋的目光不只是在出站的人群里搜寻,而且走出站台的人她也要用目光跟踪一小会儿,生怕遗漏了某个细节。我不清楚她为何如此对我。在那两年的时间里,她可是小东的心上人。像我这样的男孩子是半拉眼睛也未必瞧得上的。虽然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感知到她们之间也未必是尽善尽美的。但是,俩人之间的领情应该还是事实的。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此刻的秋与小东不应该在一起的。否则,秋不会说是她来接我。应该换成我和小东来接你。而在我本能地回复她时,也似乎想到了她应该不会跟小东最终走到一起。不过,心里还是做好了遇见小东的准备。毕竟那时候的趋势,还是向那个方向发展的。
但不管怎样,如此年纪,那些事情都是随遇而安的。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罢,又能怎样?不过是多说一些客套话罢了。况且,我笃信一个原则。那就是初恋的男女,最终踏入婚姻殿堂的,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人流一点点地往外走着,粘稠得像一锅粥。前面的女孩子嘴里咬着火车票,一只手拉着行李,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等她过去,我举了举手里的票。检票员一摆手,示意我根本不用出示火车票。我有些不解,20年前,这里是需要站好几个铁路警察的,他们把那些逃票的人(学生居多)弄到一块去,让他们补票,搜他们的鞋、口袋,总之无论如何也要交纳一些的,否则你就会特殊招待(押到里面的贵宾室进行盘问),给你一些难堪方才放你走。犹如猫戏老鼠一般。那种被戏耍的感觉着实让人无法容忍。但理亏(没买票)在先,好歹也得忍受。否则,人家还上哪儿找理去。
出了出站口。前面的女孩子猛地转过身来对我说:“也许我们还能见到!”嘴里咬着的车票已不知所踪。
“但愿!”我想了想说。
“拜拜!”女孩子摆了一下手,幅度很小的,有些敷衍的意思。但又不像,似乎无论对面是谁,都会用这种姿势与人道别的。那种看上去的“敷衍”,实则是与生俱来的慵懒和随意。
与“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