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电梯声响了一下。接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我听得出是秋。这一层好像只有秋的屋子住着人。果然,秋的脚步声停在门口。门锁响动,门被打开,秋站在门口。我只开了地灯,昏暗的灯光中我看见秋去摸索墙壁的开关,但突然停止了动作。
“好美!”秋站着说。
“好美?”我不得其意。
“你坐着的样子,安静,深刻,成熟,孤独。”
我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
秋还是开了灯,但是,是最暗的那个档。把背包和一个像文件夹一样的东西放在鞋柜上,然后她扶着墙脱下高跟鞋又换上拖鞋后,转身进了卧室,声音就从卧室里传出来。
“表妹陪你吃饭是不得已啊,怕你一个人受冷落。你又不想通知其他人,其实只要说一声,大家都会出现的。”
“我还没想好是不是要通知其他人!”我说。
“你呀,看不透,表妹也是这么说的。”我不知道她表妹还说了什么,就短短的半个小时时间里,她能看透什么呢?
“没说我索然无味?”我问。
“没有,说你素质挺高,又说你挺沉默的,好像心里有事情。”
“哦,看的挺准!”
“饭菜可以吧,这里出名的!”
“相当可以,吃的很饱。”我如实回答。
“我得洗个澡,一身烟酒味,你说商量事就商量事,非要抽烟啊,喝酒啊,对解决事情有那么重要吗?”秋站在门口说。
“都是那样吧!”我不大理解他人的生活。我只是小学教员,见识不甚深远。像一些高端的饭店,想想里面的消费就望而却步了。如果有那么一两次机会,也都是企业家们为了助兴,找几个写作的去某旅游度假村搞个活动,让我们写写他们的企业和个人成长经历。这样的活儿,我是做不来的。同行里有专门从事这个职业的,写起来真是行云流水,不露半点谄媚的痕迹。当然收入也相当可观。
秋转身进了卫生间。接着淋雨的水龙头打开,抽水马桶哗哗响,好像为了掩饰其他的不雅的声音。然后就只有淋浴的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应该是手拿着水龙头在洗浴。
我再去看窗外,一轮圆月正从东方升起。如此巨大的月亮,好久未见。记得当年下晚自习,偶遇如此景象,总会迷失一会儿。想不出这里的月亮竟然是不是故乡的月?有时会突发奇想,是不是每处都有一个月亮,或者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轮圆月?也许由于地理环境的因素,我未在家乡或者其他地方看到如此这般的夜月,像是一朵巨大的菊花怒放在夏夜的空中。
浴后的秋从卫生间走出来。我立即闻到洗发香波的味道。秋去厨房倒了杯水喝下才回到客厅。秋把那件高茶几上的酒放在窗台上,然后把茶几搬过来。我要伸手帮忙,秋制止了。接着又把酒和杯都放在几上,又搬来那把藤椅。拧开红酒瓶塞,在两个杯里倒了一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秋坐在那张藤椅里,在我眼前晃着高脚杯。红色的酒在昏暗的灯光下倒像是黑色的。
秋说:“陪我喝一点!我们为了往事干一杯。”秋有点醉意。
我举杯。两只高脚杯碰了一下,发出悦耳的“叮”的一声。
我这个人不会品红酒。所有的红酒倒进我的嘴里,要么是酸,要么是苦涩。不会像一些人,猛地一口喝下去,但并不马上吞咽,而是鼓起腮,像漱口那样让红酒在口腔里充分流动。最后再咽下,好半天不吐气(给我的感觉)。然后会突然冒出一句:“这是某某年的……”
我天生味觉迟钝,无法做到这种境界。所以基本不会迎合人家说这酒如何如何地醇正。至于是哪一年的什么牌子的酒,更是不敢胡说八道,生怕被人嘲笑。
秋又倒了半杯酒。看着我说:“真高兴你能来,而且能找我。”
“不找你,还会去找谁?”我笑了笑。
“也不知道你应该不应该来?”秋说。
“为何?”我好奇地问。
“不清楚,感觉好像要打破什么平衡一样。”
“平衡?”
“对,或者说彼此安静的生活,每个人都活得好好的。可那些已经快被忘记的事情,又被你的到来打破了。”
“那么,我来了,大家就无法安心了?”我问。
“谁知道呢?至少,我可能是这样。”
“那为什么还感谢我来?”
“人都是矛盾的,好些话都没来得及说,好些事都没来得及去做,也许这次有机会。”秋说。
秋继续晃着高脚杯,突然转身又跟我碰了一下。这次我们没有一饮而尽。我在思考秋说的话,什么是没来及做的事儿?与我有关系吗?
“说说洁吧,你还是想见她的是吧?”秋问。
“只是一部分原因。”
“怎么说呢,毕业后,她找过你。”秋说。
“找过我?”我愣了一下。
“是的。她来找我,让我帮助找你。她就是那种人,什么事情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人家追求她,她也不知道拒绝,爱不爱谁自己也不清楚,总是被动地,或者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也许是家庭条件太优越了,也许是母亲管得太严,又是单亲,好些事儿都没经历过,不像我,父亲酗酒,母亲迷恋打牌,十二岁就会煮饭,抄菜……”秋说。
“这样啊,以为你跟她们一样呢。”
“并不都是。洁找到我,问我能不能帮她找到你,说有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