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死了?!
只觉脑中劈过一道惊雷, 顾柔嘉怔了半晌,连那愈发响亮的云板声也置若罔闻。哪怕知道沈奕不过是在吊命而已,但现下骤然听得他的死讯,反倒是让顾柔嘉懵了。这色中饿鬼死了,她本来应该畅快, 但现下她的欢欣之中, 还笼罩着深沉的恐惧。
伫立在窗前的顾老爷亦是面容紧绷,看着外面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面色沉沉,如同笼罩了一层乌云:“太子一朝毙命, 只怕幕后之人……”
为了这儿子, 皇后势若猛虎, 现下沈奕死了,皇后更没有顾忌, 必将破釜沉舟, 让沈澈为儿子陪葬。
仅仅一个流言, 就让沈澈无比被动,数度面临或死或废的局面, 皇后还有什么后招谁也不知, 现下当真是危急存亡的关头了。
顾柔嘉担心之余, 静静地握紧了沈澈的衣襟,却见他如常般风轻云淡, 薄唇抿得好紧, 苍白的脸上淡漠已极, 轻抚着顾柔嘉的背,冷清的嗓音全然是安抚:“哪怕沈奕不死,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九王府,既是如此,又有何惧焉?”他一面说,一面轻抚顾柔嘉的背,“别怕,一切都有我。”
对上那双乌泱泱的眸子,顾柔嘉惶恐不安的心骤然安生下来,露出乖顺的笑容来,“我不怕。”
“怕与不怕尚且是其次,只是对手手段狠辣异常,招招朝人死穴上打。”顾老爷脸上肌肉绷得生紧,尚且不自觉的颤动着,颓败如同死灰,“现下都不知她还有什么后招,只怕防不胜防。”
当日流言出世,转瞬席卷整个京城,更引出安定长主逼着先帝赐死宸妃的真相,让沈澈和老太太几欲反目,一旦失了老太太,沈澈也就失了最大的助力,再以君权相压,沈澈不反即是死,手无兵权,反也是死。
只是对方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老太太舍不下这个容貌肖似太/祖皇帝的侄孙儿,更是真心疼爱宸妃的。
一时间,屋中静默非常,每个人都愁眉不展,一层阴云牢牢的罩在九王府。旺儿尚在外,低声含笑道:“殿下尚在人世的几个哥哥都打发人去往东宫探望,不知殿下什么意思?”
“你也去瞧一眼,以免落人口实。”沈澈懒洋洋的说着,对沈奕去世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顾家二老面面相觑,心知九王府必将再次被抛上风口浪尖,心疼女儿之余,也不能再说什么让小两口闹心的话,只好起身告辞。转身之际,顾夫人轻轻拭去眼角泪珠,不敢让女儿看去。
诚然她对沈澈是满意的,但女儿自幼娇惯,莫说吃苦,就是受委屈也是从未有过的事,然而现下她怀着身孕,竟还面临着这等四面楚歌的局面,让顾夫人怎能不疼?
温含芷扶了顾夫人出去,沈澈也起身送客,顾鸿影转头叮嘱妹妹说:“你也不要多想,一切以自己身子为重,妹夫何尝是坐以待毙的人,何况长主和齐二哥也不会轻易点头的。”
顾柔嘉轻轻点头,明白哥哥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听到齐修远,她脑中又涌出姐姐的面孔来,心酸得要命。当年顾晏如进宫,已然让人悔不当初,现下若是温含芷也走上了姐姐的老路……顾柔嘉徐徐望着面前的兄长:“哥哥是怎么看阿芷的?”
仿佛是没有头脑的一句话,饶是顾鸿影登时怔了,片刻后又微笑:“阿芷是很好的女孩儿,这些日子她变了不少,比往日坚强了许多,那乖巧的样子比往日还惹人爱些。”他说着,话中的欢欣丝毫不加掩饰,“嘉嘉不也觉得阿芷比以前美多了么?”
他话中赞许非常,只是让顾柔嘉听得就越发心酸,想到温含芷方才的决绝,到底没能说出口,只得强笑道:“哥哥要待阿芷好一点。”
“嘉嘉这话是埋汰我么?我往日难道待阿芷不好?”顾鸿影好笑,“只是我瞧着阿芷年岁大了,像是有心事,有时泫然欲泣的样子,好似谁惹了她生气,我一问起,她又只说没事,总让我赶紧去当差。今日来时她似乎哭过,我问她也不说,反倒是看着我笑。”他说到这里,又笑着摇头,“许是给炭盆烤得闷了,身子都烤得烫了,脑袋也昏沉沉的,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哥哥,有些话,你不说出来,别人是不会知道的。”顾柔嘉听罢,忙说,他能因温含芷的笑容而失神到这个地步,足以见得他是喜欢她的,可是这傻里傻气的呆哥哥,什么都不懂,“哥哥,人这一辈子,总该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等再无转圜余地了才知道后悔。”
顾鸿影“啊”了一声,笑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又说,“你与阿芷都怎么了,总是与我打哑谜,偏我不懂你们的心思,你们索性说出来,我也好明白。”
亏得他还说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顾柔嘉苦涩一叹,只觉连笑都快笑不出了。
顾鸿影是在乎温含芷的,可是他连自己的心思都不知道,又谈何去让温含芷明白?旁人说出口,又怎能让他体味到十分之一?
她只希望哥哥和阿芷都能幸福,至少别像姐姐和齐修远。
沉默了许久,顾柔嘉咬了咬牙,抬头对上哥哥不解的目光,她徐徐说:“李家二郎来提亲了,他想娶阿芷为妻。”
顾鸿影的笑容渐渐消失,那脸黑得好像被锅底灰抹了一样,一双虎目更是迅速漫上了血丝,可怕得要命。顾柔嘉凄惨的笑了笑:“哥哥,阿芷方才告诉我,她愿意嫁给李家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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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夏日沈奕卧病以来,时常传出他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