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端了酒杯敬沈澈的世家子即便再年轻气盛,感觉到厅中气氛的不同寻常,也是缩了缩脖子,极为恭顺的唤道:“飒敏姑姑。”
飒敏笑得极有亲和力,目光徐徐打量过几个世家子,笑道:“今儿杨太傅寿辰,哥儿们兴致都好。”她笑到这里,目光徐徐移到了沈澈身上,后者满脸淡漠,右手托杯,杯中酒却一滴未少,看得出他也不愿吃酒,只是他神色如常,坦然的迎上了飒敏的目光,好似什么事都不足以让他烦心一般。
“方才老主子还与我说,今日喜庆,让我出来嘱咐九殿下一声儿,肩上伤口未愈,就不要吃酒了。我本来寻思着,殿下颇有自制力,想来应是不吃酒的,谁想也是胡闹。”飒敏撇嘴笑着,看似嫌弃,但话中埋怨之意十分亲昵,让几个世家子面面相觑,齐齐缩了缩脖子,“殿下只管胡闹,可不是我不曾提醒殿下。若让老主子知道了,殿下可就自己仔细着。”
沈澈神色如常,搁了酒杯,摇头道:“让姑祖母费心了,劳烦飒敏姑姑跑上一趟。伤势未愈,我自不会吃酒。”
“这才是了。”飒敏含笑,向沈澈行了一礼,“若是殿下真的伤了身子,老主子定然是要生气的,还请殿下多多保重。须知道,老主子将殿下放在心尖尖上,和将军没什么差别的。”
这话分量极重,在场众人听在耳中,多少人更是直直的打量沈澈,好似从来不曾认识这位九殿下一般。沈澈不被待见之事,在京中说是人尽皆知也不为过。不想安定长主竟然这般喜欢他,只是想想,却也就是这个理儿。长主昔年跟着太/皇帝打天下,何等骁勇,自然喜欢骁勇的男子。当日九殿下孤注一掷,以重伤自己的代价险胜陆将军,就是得了长主欢心也是实属正常的。
朝臣们谁不是精得跟猴儿似的,在心中合计片刻,对沈澈投去的笑容便多了不少热度。待杨太傅出面转圜气氛之后,不少眼高于顶的朝臣也纷纷起身向沈澈敬酒,沈澈以茶代酒,一一回敬,以示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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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打了帘子进去,内室中也是一片热闹繁盛之景,好些人正行酒令,顾柔嘉低声道:“飒敏姑姑当真是个妙人儿,我方才还想着,九殿下肩上伤重,吃了酒可怎生是好,不想给姑姑三两句便转圜了回来。”
飒敏笑道:“这哪里是我转圜回来的?若非打了老主子的旗号,谁又识得我是谁?总归让九殿下不必吃酒,姑娘也心安了不是?”她吃吃的笑,让顾柔嘉顿时红了脸,摇头说:“我心安什么……”
“姑娘自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怎的不知道我说什么?”飒敏笑着反问她,让顾柔嘉脸儿愈发红了,嘴上倒也逞能:“我不知飒敏姑姑说什么,我也不愿知道,姑姑不要拿我开心。”
飒敏笑得厉害,转头则要回安定长主身边,顾柔嘉忙道:“可是,方才飒敏姑姑拿长主作筏子,这外面人也不少,若是传到了长主耳中,会不会……”
她颇有些焦急,飒敏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会帮沈澈解围,少不得用了长主的情面。长主慈爱不假,但若知道了飒敏以自己的名头弹压京中朝臣,若是累得飒敏被罚可如何是好?她脸儿忽红忽白,就这样瞧着飒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怔怔的瞧着。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飒敏忽笑起来,偏内室中几个姑娘闹成一团,显得她的声音愈发小了:“姑娘当真不明白?”
顾柔嘉有些发懵:“姑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老主子的意思。”飒敏展眉一笑,依旧是那样的富有亲和力,但无端让人觉得透着威压,“老主子闭门谢客多日,今日何以亲自来给杨太傅祝寿了?姑娘真的以为是老主子来了兴致,想要热闹热闹?”
顾柔嘉陡然一震,声音像是哑在了喉中:“莫非,长主是为了——”
“姑娘既是明白了,我也不必多说。”飒敏笑着,引了顾柔嘉往安定长主身边去,温含芷见她迟迟不来,现下眼圈儿还是红的,直至见了她才破涕为笑。一一给同桌的命妇请了安,顾柔嘉才坐在安定长主身边,后者笑道:“嘉姐儿这是去了哪里?再不回来,芷丫头可就要哭了。”
方才和飒敏的一番话,让顾柔嘉心中百感交集,越看长主越觉得心中温软一片。这位昔日里奠定了大燕河山的老太太,她的心胸和眼光,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磨平,她还是当年那个跟随太/祖皇帝打江山的英武女子、还是那个在兄长驾崩之后以雷霆手段扶持侄儿登基的镇国长公主。
老太太的确是钟爱沈澈的,哪怕仅仅是因为沈澈让她想起了那个故人。
宴上吃了几杯酒,老太太不多时便来了睡意,顾柔嘉忙不迭和飒敏一起扶了安定长主去客房睡下。飒敏只是望着顾柔嘉笑:“姑娘且回去再吃一会子,本就去得晚,一会子饿坏了,老主子也是要心疼的。”
从正月初一收留长主和陆剑锋在庄子上避雪之后,长主每每见了自己都是夸赞有加,更称自己宅心仁厚。可是现下想一想,长主未必不是存了想要结亲的心思,哪怕陆剑锋当日说他对自己只是兄妹之情,但顾柔嘉又不是傻子,兄妹之情和男欢女爱,她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