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蕴笙按耐不住,去揽香殿中寻兰妃。
“慧妃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你妹妹的事,我无能为力。”兰妃倒是直白,略过蕴笙的回应,她接着道:“这几日皇上对我亦是避而不见,算起来太皇太后已是格外开恩,能让她在明日见吴君峤最后一面,慧妃若是再强求,恐给自己招来祸患。”兰妃微微沉吟:“各人命数不同,能不在宫中苦熬着,她的福分已是越过了许多人,现下的局面,也不知是多少人帮她挣来的了?”兰妃语气冷淡,似乎觉得蕴笙有些小题大做。
“蓝儿她自小便是这个性子,一些事即便不满意,也很少反驳。这次她却执意去殿中撞柱,可见她对公孙雪当真是星点想头都不曾有过。”蕴笙沉思半晌,低声应道。
“依我看,南海郡王花了这般大气力,还买通那蓟御女,但凡那孩子有些聪慧,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差。再说,……”兰妃突然冷笑,“她也聪明,没给自己撞出个好歹来,是不是做戏也未可知呢?如今啊,宫中上下俱是夸赞她贞烈,明姑娘在静苑晕厥过去的这几日也不算白费。”
蕴笙一时被兰妃的话说得气极,可叹她还有求于人,不敢多言。
“你我都不在殿中,殿中情形如何并不清楚,如今你要因着这些许小事同我置气,我也是无法的。可要说最呕气的还不是玉涟公主?”兰妃又是一阵冷笑,“皇上生怕别人知晓他这一母同胞的妹妹蠢钝无知,当堂就发落了她殿中的奴随主状的小宫女。玉涟公主倒是想出席吴君峤的七七呢,在宫里闹了好几天,却被太后锁在了殿中。如今明姑娘名声得了,也不必守这望门寡,还有甚不满足的?”
“大理寺虽发落了蓟御女,但其中缘由,必然不是牌面上摆得这样简单的。”蕴笙抿了抿唇,皱紧了眉头,不想再和兰妃在微蓝是否做伪的事情上争辩。
“推个把替死鬼出来也是正常,谁让她既无恩宠,又不知死活呢?明眼人都知皇后,太后与此事都是脱不开干系的,蓉妃……呵郭妃和玉涟公主倒也横叉一杠,不过我倒是听说,良夫人在占卜之前,可是一反常态地亲自送了份糕点给郭妃呢,毕竟郭妃近来身子不爽,皇后焉能不帮她照应着点大皇子?”
“哦。”蕴笙依旧兴致缺缺,兰妃眉眼冷了冷,“我当明姑娘那副清高样子是哪里学来的?敢情有个这么好的姐姐替她打算着,难怪这么有恃无恐的。”
蕴笙默默捏了捏自己的手,低头不语。忽而闭眼轻轻叹气道:“兰妃姐姐,……蓝儿她……皇上那儿,还有劳姐姐费心。皇上这会子全然不想见我,逼得急了,也怕祸及家族。这些道理,想来姐姐都懂。”
“是,所以慧妃不必麻烦了,这次的事儿你若不想罢手,那么往后你我也不必相交了。”兰妃语气冷硬,“该说的我都说,余下的慧妃你不必多言,请回罢。”
此言一出,蕴笙一惊,面容紧绷。随行的南云想要说话,被兰妃一句话止住:“你若是跟着这样的主子,还不如到我宫中来。”
说着又淡淡看蕴笙一眼:“慧妃虽然事事顺心,可普天之下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自有你的姐妹情深,家族萌庇。可这世间就偏偏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慧妃,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是我的族人贪生怕死,我今日焉能在此间?安吉白茶你且拿回去罢,你不折腾,咱们还是可以亲亲热热地做姐妹。”
蕴笙语塞,兰妃一向清高,但待她还算直爽,此刻一句怨怼倾泻而出,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那……告辞。”蕴笙低下头,无奈地出殿。
身旁南云亦步亦趋,见蕴笙神色不愉,心中暗暗担心。“小姐……”南云声音哑哑的。“您已尽力了,蓝儿小姐一直聪慧得紧,区区一个郡王爷,于她无碍的。”
蕴笙走在幽深寂寥的宫道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她闭了眼,“回去给我抄一百遍清心咒,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往常的称呼,不可再念了。”
南云一愣,慌忙跪下讨饶,“慧主子教训得是。”
蕴笙蹲下身扶起南云,脚下的石板路和着晚间的湿气滑得厉害,萦绕在鼻尖的芬芳开始恼人异常,冷月撒下清辉,却遮不住蕴笙胸中连连的憋闷与怒火。一旁低矮的花草树汁擦到蕴笙的裙角,她一挑眉,没有说话。
“何人?”一声尖细的声音,“宫禁时分还在宫道上乱晃悠?”蕴笙一抬头,见一个中年黄门打着晕黄的灯笼,领着一个神色淡漠的男子。
男人看清她后,拍了拍黄门的肩膀,“见过慧妃娘娘。”隔着黑夜的特有模样都不难觉察出黄门的神色,他皮笑肉不笑道:“慧主子,您可仔细着些,更深露重的,小心滑了脚去。”
男人闻言皱了皱眉,秀美的容貌上笼着一层清冷的月芒,眼中忧思无限,静静道:“公公不必送本王出去了,送慧妃娘娘一程罢。”
黄门不客气地哼了一声,“请罢,慧主子。”不在意地躬躬身,光影疏微,蕴笙轻声对男子行礼,“多谢鲁王殿下。”
鲁王眼神温软,目送蕴笙离去。月往西下,鲁王青衫如云,淡淡摇头,“同是天涯沦落人。”心下一寸一寸地发冷。
今夜皇帝急召他觐见,想是近来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那明姑娘算起来他见过两次,蕙质有余却略有冲动。可这宫里该如何,还不是那一个人说了算的吗?皇帝已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