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床之上
顾盼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
入眼是一副青色的帐幔,房里陈设简洁齐整。明亮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打落在床前,让顾盼有一刹那的恍惚。
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立刻走上前来,放了一个枕头垫在了顾盼的身后,喜道,“郡主总算是醒了。”
顾盼依稀记得被大火吞噬的疼痛,那灼热的毁灭感从脚部一点点的蔓延开来,将她渐渐的吞噬。
此刻她摸了摸手臂,莹白如玉,光滑如初,哪里有半点被灼伤的痕迹,巡视一周,房间宽敞,墙角摆了一方长枪,那是她十一岁从父亲那里要来的,此刻正安静的摆在架子上。
这里,并不是那一方压抑的庵堂,带着难以忍受的静谧,将原本漫长的岁月拉的更长。
这里,是顾王府?
顾盼看向了眼前的丫头,丫头虽然带了一丝憔悴,却是风华正好,笑语盈盈。
她有些疑惑,“珠珠?”
珠珠递过来一杯茶水,笑的一派温柔,“郡主从马上跌落,已经昏睡了半个时辰,可算是醒了,王爷刚刚班师回朝,正在朝中面圣,若是知道郡主摔伤,定要责备奴婢看管不周。”
顾盼猛的想起自己十四岁的那一年,从马上跌落下来也是昏睡了半个时辰。
温热的茶水缓缓的流入喉中,提醒着这一切的真实,她一把抓住珠珠的手,“珠珠,替我拿一面镜子过来。”
珠珠笑着摸了摸顾盼的额头,“郡主一向不喜欢这些女孩家的东西,嘱咐奴婢不准摆在房里,怎么跌了这一回,忽然转了性子。”
珠珠的手及其柔软,温度一点点的传入顾盼的脸上,让她觉得恍惚不已。
顾盼眼圈微红,眼前的丫头陪着自己孤灯古佛,惨死庵堂,毫无怨言,那时她总嫌她啰嗦,时常躲着,只愿意同顺着自己的阿风,阿霜玩耍,此刻她握住珠珠的手,微微一笑,“我就想照照镜子。”只是这声音带了一丝鼻音。
倒把珠珠吓得一大跳,“我的小郡主,今儿可是怎么了,是不是跌着头了,不舒服,我再去传大夫过来瞧一瞧。”
顾盼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佯怒道,“啰嗦什么,还不去给我把镜子拿来。”
珠珠似乎十分适应这个语气,闻言,立刻放下心来,“就是这个神情,这才是我们的刁蛮郡主。”她扬起了声音,“阿雨,去我房里找一面镜子过来。”
顾盼叹了一口气,她想对这个丫头好一地点,反而大家都不习惯。
珠珠提起刁蛮郡主。
她当然记得这样一个称号曾经伴随了自己的一生。
南国尚儒,兴诗赋。
举国上下,男子娶妻,以精通书画秀外慧中者为美,女子择婿以饱读诗书温文尔雅者为佳。
都城之中的大家闺秀,十个里有八九个习过琴棋书画,剩下的一两个也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即便是乡野村妇,目不识丁,吵起架来也是温言细语,秀气动人。
不过,有一句话说的好,凡事总有例外。
顾盼便是这样的一个例外。人送外号,刁蛮郡主。
顾盼记得,都城之中的大家闺秀看见自己,都会生出几分上天何其公平的感慨来。
顾盼随了母亲,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只是自幼在军中长大,有些男儿心性。
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军师委婉的提醒顾王,“王爷,您生的是公子还是小姐?”
粗枝大叶的顾王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强行把女儿送回王府,找了宫中嬷嬷代为管教。
然而,悲剧已经发生。
嬷嬷换了一批又一批,顾盼刁蛮郡主的名声已经震撼都城。
都城的闺秀,十三四岁便会开始择婿,若有哪家的小姐温婉贤淑,那更是被媒人踏破了门槛。
顾盼长到十四岁,都城的公子哥不是与她称兄道弟,就是绕道而行。
顾王府连个媒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顾王只得亲自托了媒人说媒,媒金已经涨到万金。
却无一个媒人敢包揽顾盼的终生大事。
所以,
让女儿在军营之中长大,无端的把一个美娇娘养成了女汉子,便成了顾王一生之中最后悔的事情。
顾盼记得。
那个人曾经公然评价。
静时若美人绝尘。
动时若山崩地裂。
说她这样的美人举手投足却带了十二分的豪爽,行事说话那是说一不二,所以十分的美貌便生生的打了八分折扣。
顾盼在都城之中是极其的恶名昭彰。
愈发衬得三个堂姐谦和守礼,温婉可爱。
回想起前世的事情,她的眸子暗了暗。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重生到了十四岁那一年。
顾盼想着心事的时候。
几个丫头,嘻嘻笑着涌了进来,“今儿真是一个好日子,我们的小郡主居然主动照起了镜子,可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盼并没有听到几个丫头的议论声。
镜子被递了过来。
铜镜里映出一个美貌的少女。
肌肤似雪,娇艳欲滴,眼角眉梢,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张扬,只是眼底略带了一丝历经生死的迷茫。
她看着这张明媚的容颜,忍不住唤道“珠珠,”
刚刚说了半句。
一个小丫头在外面回话,“珠珠姐姐,刚刚管家过来传话,问郡主醒了没有,说是老夫人,大爷,大太太并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