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拿起茶杯喝了口水,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信纸,那个军官连忙伸手接过,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老人看着那个军官,问道:
“你怎么来了?”
说完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
那个军官挠了挠头,看着老人,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老人说道:
“我想班长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老人听完猛地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骂道:
“屁。”
然后两眼盯着那个军官,我在一旁看着,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人的眼神是如此的犀利,也从来没有见过老人老总是浑浊的眼睛竟然还有如此的可怕的一面,仿佛是要刺透人心一般,好像世间所有的事物在这双眼睛下都要露出本源,所有的虚伪与隐瞒都逃不过这双眼。“是不是组织派你来的?”
老人依旧看着那个军官,不怒而威,更令人胆寒。
看到那个军官不说话,老人的语气加重了,问道:
“是不是关于拆迁的事,我给组织惹麻烦了?”
那个军官还是不说话。
“李子,回答班长的话。”这一次老人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们几个孩童哪里看见过老人发火,只是感觉在那一刻,如雷声般轰炸,让人畏惧又害怕,早已吓得搬着小凳就跑了。
这时候那个叫李子的军官说话了,只见他用手轻轻地擦了下鼻子,依然笑着对老人说道:
“班长,我今天来是有两件事想跟你说,本来小王是要和我一起过来看你的,只是他说他心里有愧,没脸来见你。”
老人听的有些莫名其妙,李子和小王曾经都是他手底下的兵,那年李子选择留在了部队,如今成为了大校;小王则是选择了退伍,凭着自己的本事也靠些运气和机遇,现在也成了他们市的市长。
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又端了起来,喝了一小口,问道:
“怎么说?”
“就是关于拆迁的事,县长将班长的情况如实向上级汇报,本来已经批下来了,但是却被小王从半路给压下来了,所以审批程序一直受到阻碍,小王也知道这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他觉得没脸来见你。”李子军官看着老人说道。
“糊涂。”
老人将手中的被子狠狠地扔了出去,生气地说了一句,“如果国家建设真的要拆我那房子,我可以不要国家的房子和一分钱,只求拆迁的时候让我先动手。”
李子不说话,坐的却是更直了,他知道老班长膝下无儿无女,靠着国家每年给的补助勉强维持生活,而老班长的性格他也很清楚,对于他和小王的资助,从来都不肯接受,更不会仗着自己先前的功勋伸手向国家要钱和要房子,就如同当年老班长离开部队的时候,除了必要的生活费,其他的一样也没有要。
“李子,班长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国家给的那些钱我也用不完,我无儿无女,也不用为后代担心什么,再占用国家的一套房子,不合适。我知道你和小王心疼你班长,对班长的照顾,班长都看在眼里,这个情班长记下了。国家正在建设的关键时期,把这些钱用到正途,把那些房子分给真正需要的人。”
说完,老人转过头看了看那红砖房,继续说道:
“我这老房子,我也住不了几年了,回头你,一切按照规矩来,告诉他,这是班长说的。”
没有丝毫的商量,也没有回旋的一点余地,老人就是这样的说道。
李子不说话,没有哪个兵不听班长的话,纵然明知道改变不了的结局,可是还是要服从,只是李子心里难受。
可是不管自己再怎么难受,老人说的话都不会有半点改变,李子默默地站起来,朝着这个老班长,郑重地敬了个礼。老班长这辈子没有对不起国家,没有对不起曾经穿上的军装。
“班长。”李子小声地喊道。
老人看着李子,眼神中也露出一丝柔和,没有了先前的犀利。
“给班长说说,第二件事呢。”老人恢复了先前的模样,靠在躺椅上接过李子从远处捡回来的茶杯,问道。
李子整了整衣襟,用手再次擦了擦鼻子,眼睛也微微有些发红,看着老人说道:
“班长,我去了趟蒙自,看望了那些躺在烈士陵园的战友,我也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上级已经发了通知,我可能要上前线了。国家这些年,看似是处于一种和平的状态,但是我们当兵的却时刻担忧着,穿上这身军装,那就得上战场。这一次我也不知道何时回来,或者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想在走之前再看看班长。”
老人看着李子,良久,双手搭在李子的肩上,他的双手在颤抖,嘴唇也是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双手狠狠地在李子肩膀上拍了一下,转过头说道:
“若班长还在,定会等你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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