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孟善接过芬芳的红果茶,喝了一口。
孟瑄继续道:“清儿是个好姑娘,只是年纪轻,胆儿小,口拙,怕生,又是头一回嫁人。儿子离开的这段时间,父亲好歹看顾一眼,万一她不小心惹祸上身,父亲在母亲那儿给说句情。”
茶汤一饮而尽,孟善将杯子往孟瑄手中一塞,不置可否,却又重新打量了儿子有点呆傻的担忧的脸,好笑地想道,头一回嫁人?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第二回人,只为积累与人相处的经验?而且刚刚听那个丫头说话条理分明,词锋锐利得很,要是这样的还叫“口拙”,那合该世人都是哑巴了。只是没想到,这个最桀骜不驯的儿子,还有这么一根软肋。果然是他儿子,像极了乃父。
孟善发出最后通告:“半个时辰后,去书房报道,今夜就起程,不得迁延罔顾,不得在事情未成之前回来——这是军令。”说罢阔步离去。
孟瑄苦着脸回头,看向室内,登时大吃一惊。怎么会事?何当归在哭!刚才奉茶时不还好好的?
他冲到桌边一看,一整西瓜壶的茶汤,全都被老太太及其附属嬷嬷给消灭了,何当归眼睛周围泪泽盈盈,什么情况?茶喝出问题来了,祖母骂了她?
不等孟瑄开口为何当归求情,老太太率先发难,冷哼了一声,斥责孟瑄道:“人家清宁,花一样的人儿,可不带这么欺负的。咱们家一向宽厚治家,容不得你这样的张狂行径。书呢?拿出来烧了!”
“哈~~~?”孟瑄露出一个白痴的表情。
何当归以帕拭泪,摇首道:“是妾身不好,一下子说漏了嘴,求夫君雅量宽容。也求祖母别责怪他罢,夫君从军多年,出来之后看什么都新鲜,也是人之常情。妾身怯弱,侍奉不好夫君,又担心长此以往,于夫君健康不利,妾身……”言到此戛然而住,默默拭泪,那怯弱不胜的模样,连女子看了都要心疼的。老太太身后的几位嬷嬷无声叹息,然后把谴责的眼神递给孟瑄。
“啊?”孟瑄一头雾水。他犯了什么错?老太太责怪他什么?
“书呢?”老太太又问。
“什么书?”孟瑄奇怪,“孙儿事忙,没空读书。”
何当归面露羞惭,趴到老太太耳边,悄声说了句话。孟瑄竖着耳朵听,中有“春宫”字样,仍是糊涂得很。然后,老太太叹气道:“难得清宁你识大体,又为小七着想。那就这么办吧——篙嬷嬷,你去跟洳姨娘、褒姨娘说,让她们那边儿都准备上,小七要去她们房里歇,先从洳姨娘开始。”
孟瑄闻言勃然变色,洳姨娘、褒姨娘?!她们不是,母亲一年前给纳的两房妾?为什么让他去她们那里睡?何当归给老太太说了什么?
一双黑得不见光的眼眸,冷冷落在何当归面上,使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一幕情景落在老太太眼中,更加坐实了何当归的话,把孟瑄的罪行落到了实处。又见孟瑄瞪媳妇儿瞪得“凶恶”,这还是当着长辈的面儿呢,私下里还不定怎么样呢,于是老太太又吩咐另一个嬷嬷,“你去库房,把那一挂粉水晶家训珠帘取来,给他们挂床上。”
家训珠帘?孟瑄听后,面色更是多云转阴,直盯着何当归瞧,不知她怎么跟祖母攀上的交情,又对祖母说了什么。新婚第二日,就让他挪去洳姨娘房里睡?这是她的心愿吗?她就这么不耐烦应付他?
何当归有点心虚的低下头,躲避着孟瑄锋利如刀的目光。
少时,那一挂粉水晶家训珠帘被两个婆子“呼哧、呼哧”地搬进来,四五个人“哗啦啦”地扯开,嗬,好一道水晶帘,每颗晶莹透明的珠子上,都描着一个簪花小楷,九千八百多颗珠子串在一处,串出了一套孟家家训,架起来在灯光下一朝,璀璨华美如梦。
孟瑄听说过这串珠帘的名堂,还听说,簪花小楷抄写的,主要是家训中“戒色”的部分。这么见鬼的一串帘子,老太太为何要赏给新婚燕尔的他?
水晶帘被几名嬷嬷小心翼翼地架着,一步一步挪到椿木雕大床边上,七手八脚地把帘子挂起来。不过不是挂在床帐外面,而是挂在了——大床的正中央,把好端端的一张华美大床,从正中央纵向一分为二!
孟瑄凝目,瞧一眼那些忙活得不轻的嬷嬷,又瞧一眼低眉顺目的何当归,阴测测地问:“清儿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老太太强势地说,“瑄儿你虚心听从就行了。有这样贤惠的媳妇,你该庆幸才是。要不是她贤惠,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变这么坏了,此事我暂且替你瞒着,下次告诉你娘,看她不捶你!去姨娘那儿也须得节制,我还会派人去查,为了你这个事儿,老身要在家里多住两个月。”
孟瑄前后联系,终于可以肯定,是何当归进谗,让老太太觉得他耽于女色,不爱惜身体,所以,满屋子丫鬟老婆才像看害虫一样盯着他看!
他似笑非笑地向何当归深深一瞥,好丫头,她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么。让他去别的女人那儿歇?她倒大方。
家训珠帘挂好之后,老太太也乏了,起身走两步,打了个嗝,觉得昨夜的积食和胸中的块垒尽数消散了,整个人身轻体健的,老太太顿时喜从中来,连声夸赞何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