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一个酒样清醇的男声低低响起,证明何当归的耳朵没听错。那声音说:“别怕,我只是不放心你,进来随便看看,你曾经亲手用这种针法为我治过病,所以你在我面前早就已经没有秘密了,不是吗?”
薄荷听不出说话的是谁,犹自仰着头四处乱望,但何当归和青儿如何听不出,说话的人是段晓楼!
何当归记得前两回见他时,他还不能随心所欲地隐形,但这一次,他不在宴会受邀之列却突然出现,可以猜想到,他一直隐着形躲在一旁,从头至尾。何当归说了一张药方,让薄荷传递给二奶奶,煎两碗汤药送来。待薄荷出去后,段晓楼立刻显形,不过只出现了一颗头颅,看上去颇为惊悚。
青儿低呼一声问:“你看了多久了?”又说,“快走,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大庭广众的,她现在可是孟家的七奶奶了!”总让段晓楼这么缠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段晓楼能移情别恋就好了。
何当归还在施针救人,腾不开手,头也不抬起来,只注视着一排排的银针,小声说:“多谢你关心,我可以应付得过来,你在这里于理不合,请从速离开。”
段晓楼一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深黑眸子,在她身旁蹲下,带来一片冰凉的梨花香,他耳语问着:“这就是你千挑万选,选定的最好的生活吗?你应付得过来?一次两次,还是十次、一百次?你能滴水不漏的全部应付过去吗?你喜欢日复一日过这样的日子吗?孟瑄声称对你如珠如宝,可他只会把你丢在这里,让你一个人面对。”
何当归淡淡道:“没有人喜欢麻烦找上门,但是,这次的麻烦来自罗家,是冲着我来的,与孟家无关,更怨不着孟瑄。”
“不怨他们怨谁?”段晓楼皱眉,反驳道,“假如你嫁的地方不是孟家,又怎会惹来这些麻烦?他们就是冲着孟家来的,这是孟家树大招风,你本来不用一个人揽上身,但你刚刚也看见孟家人有多冷漠自私了,他们各人自扫门前雪,根本对你不管不顾,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不委屈?”
施针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何当归一点都不能分神,心里也出奇的平静,并没有段晓楼说的那些负面情绪。她低声恳求道:“如果你能悄无声息的从这里离开,我一百个感激你,有话日后再说。”
段晓楼默默瞧了她一会儿,抬手摘走她耳上一粒翡翠耳钉,紧握在手心里。
“喂,你!”青儿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还会再来找你,”段晓楼看着何当归的侧颜说,“希望下一回,你不会让我再空手而归,下一回,就是最后限期了。”
何当归哑然,再偏头去看时,段晓楼已经匿了行藏,消失于孟府的某一个角落了。
“小姐,药方已经送去药庐了,汤药马上就煎了送过来。”薄荷回来回报。
何当归也正好完工,飞快地收拢所有银针,匆匆吩咐道:“人就在担架上搁着,谁也不能乱动,让丫鬟扭两条热毛巾给她们敷住心口窝,等药来了,一气灌下去。”
恰在此时,又起了一遭变故,屏风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呼救声:
“啊呀啊呀,不好了,有人晕倒了!大夫,快找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