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领着两人穿过了一条小道,道两边都是各种各样衣衫褴褛的人。他们不约而同的将渴盼的目光投向王志,希望王志能够将他们带走。
王志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而唐宁就做不到王志这般冷漠。当他的眼神和对方接触到的时候,触电一般缩回来的不是他们,而是唐宁。
他不是慈善家……
不过他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伏在一具年迈的妇人身体上失声痛哭,妇人的脸色很苍白,她的双目紧闭,双手被握在少年的手里,也未曾反握回去。
“快把他给我带走!那个老太太丢乱葬岗去!”牙人声音尖利的吼道,然后转过头,又一脸媚笑的道:“抱歉让官爷和小公子看了笑话,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免得沾了晦气……”
“让我葬了我奶奶,让我葬了我奶奶……”那少年涕泪横流的喊道,满是灰土的小脸上被泪水冲出两条泪痕来。
“葬了?不花钱的?说的倒是轻巧。”牙人回头骂了一句,然后就再次谨慎的催促两人往前走。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很能干活的,我只求你让我葬了我奶奶!”那个少年死命的挣扎,一边两个拉扯他的牙行打手急的满头大汗,这小子就像个泥鳅,总是能从他们手里钻走。
再滑溜的泥鳅也有被捉住的时候,眼看着那个少年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声被两个牙行打手架着越走越远的时候,唐宁出声道:“且慢!”
然后对笑眯眯的牙人道:“这孩子,连同那个老妇人的尸体,我都要了。”
“小公子善举,小人就替那个幸运的孩子和无福享受的老妇谢过了。”牙人拱拱手很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冲那边两个牙行打手使了个眼色。
打手立刻放开了那个少年,那少年就扑到了老妇人的尸体边上哀哀的哭泣。
此情此景,在场众人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王志苦笑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来牙行买尸体的人。”
唐宁眯眼抬头看向悬在头顶的耀眼太阳,抽抽鼻子道:“你以后还会在我身上见到更多没见过的事情的。”
王志耸了耸肩道:“随你,反正今天你才是买东西的人,我就是个带路的。”
牙婆是一个有别于牙人的职业。
牙人是中介,不仅是人口买卖,一切只要能跟中介沾上边的,牙人就会出现。
但牙婆却不是,她们以贩卖女性用品为生,同时也居中介绍人口买卖。
包括但不限于大户人家的宠妾,歌童,舞女,厨娘。不仅如此,牙婆还分为官办和私营。
今天王志带
着唐宁来的这个牙行,既然能将这种规模的待售人口摆在台面上,自然是受雇于官府的牙行,所以不必担心会花了钱之后被官府来一个钓鱼执法。
……………………
刘依儿从小就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十八岁了都没许人家,可见父母对其的宠爱。爹爹暴病走得急,一句话都没留下,娘又没生儿子,家产就被妾生子夺了去,孤苦无依的娘俩只好带着仅剩的家财跑去泰州投奔二伯。
中途路过润州,就是这么不凑巧,被掳了去。
生出漂亮闺女的母亲,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还是风韵犹存。
两个漂亮的美人自然会被当做宝贝进献给韩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叫女儿假扮时不时发病的疯子,自己去伺候韩雄,换女儿的平安。
假扮疯子的计划很成功,尤其是当刘依儿面色狰狞的将一捧土吃下去的时候,就连最好色的陈二都望之却步。
只是母女俩夜深人静时抱头痛哭的场面不足为外人道……
没人敢跟一个天知道什么时候犯病的疯女人搞在一起,小兄弟还要不要了,也不怕人家犯病了把子孙根扭断?
但是韩雄敢,他觉得自己能够降伏这匹小烈马。
在母亲最终因妇人之病而死,无法继续保护自己的女儿时,韩雄终于把他的魔爪伸向了在南山上吃了两年土的刘依儿,而那一天,正好是官兵来打南山寨,刘依儿等人逃离南山寨的日子……
说起来韩雄这人还真是挺倒霉的,被狐狸精一样的齐献瑜糊弄成傻子了,到嘴边的小白兔又因为别人捣乱而跑掉了。
这也是韩雄的弱点,当初齐献瑜就对刘令说韩雄很容易被女人糊弄,但这山上上哪儿去找跟刘令目的相同的女人啊,人家恨不得告发了刘令好让韩雄放自己下山呢……
自从跟姐妹们从南山寨逃出来之后,刘依儿已经在牙婆手里呆了足足七个月了。几个姐妹里就她自己身无所长,于是当所有的姐妹们都被人买走之后,她就很害怕自己会被卖到青楼里去。
好在收留她的牙婆是受雇于官府的牙婆,张贺明令禁止将南山上逃出来的妇人买去青楼,所以牙婆就也没了这个念想。
只是叫她相识的厨娘,来教授她厨艺之道,好叫她有一技之长,以后好被人看上买走。
刘依儿的长相不难看,至少是个能靠颜值吃饭的女子。
但为了不让自己被卖到青楼里去,她经常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就算是被气急败坏的牙婆按在水里洗干净之后,她也一定要将自己弄的脏脏的,就连牙婆都很佩服她弄脏自己的本事。
这七个月来,刘依儿时常在想从南山寨逃走的那一晚发生的事情。
自己当时脑子一热,说要留下来帮那位小公子,但自己用什么去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