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烟波浩渺,千帆竞渡。此时天刚放亮,水面之上,晨雾弥漫,水汽袅袅,仿佛氤氲的仙气一般,叫人以为身临仙境。便在此时,远远有一支庞大船队开了过来,由四艘海鸥船打头,旌旗蔽空,真有遮天之感。
每艘船上都列着一队将士,军容整肃,甲胄鲜明。这船队一路开来,沿途客船纷纷退避,却有不少人好奇张望,猜想这居中楼船上坐的是哪位大人物。
那被众将船拱卫的楼船足有三层高,船头左右各竖一面大旗。右面的是“淮南道黜陟使”,左面的却只书了一个大字“昭”。
楼船甲板上立着两人,似在眺望无边江景。当先一人着玉色长袍,身披轻裘,看去二十六七年纪,面如傅粉,目若点漆,唇若涂珠,虽面有不足之色,却气度fēng_liú,恍若玉树之临风。
他身边一人看年齿应年轻几岁,身着重铠,腰悬宝刀。身姿挺拔如绝崖劲松,眉如远山斜飞入鬓,目若朗星炯炯有神,令人莫敢逼视。
那着玉色长袍之人此时正对着大亮的天光读信,他一遍看完,顺手将信纸递给身旁的青年将军:“千岳,你也看看罢,是**儿的信。”
那被叫做“千岳”的青年将军本欲推辞,听见“**儿”二字,顿时改了主意,双手接过,嘴里还不忘道:“****写给殿下的家信,臣看不太好吧……”说着,他已一目十行将信看完,微有遗憾,“****通篇都在问候殿下如何,却只提了臣一句。”
那着玉色长袍之人笑了起来:“千岳,我们已出了扬州境,想来不过四五日,便能回转洛阳。”
青年将军道:“殿下,此次代天巡狩江淮诸州,查察吏治,不知不觉已有半年有余,却不知****独自在京中如何了?”
“**儿惯会自娱自乐,我并不如何担心,倒是千岳你有些心急了。”
青年将军面色微红,连忙岔开话题:“江淮水深,官场倾轧,只盼此次回京能休息一二。”
原来这着玉色长袍之人便是宣宗第十三子,当今幼弟,昭王轩辕长修。他是宣宗仅存于世的嫡子,然睿真皇后怀胎时已年过四十,生产之时又吃了极大的苦头,因此他生有不足之症,从小便体弱多病,更被御医断言决难活过三十岁。宣宗驾崩时,轩辕长修年仅两岁,因为种种原因,宣宗留下遗诏立长子为太子,便是当今的永辉帝。
他身边的青年将军姓商名仞字千岳,出身寒微,却习得一身绝世武艺。永辉十八年,商千岳以十六岁稚龄参加武举,一举夺魁,后在对突厥的战争中屡立奇勋,受当时的行军大总管定国公苏桦的赏识。去岁,商千岳积功升至正四品,经苏桦举荐,调任禁军中郎将,当时他不过才二十二岁。
洛阳崇庆宫
彼时早朝刚散,永辉帝留了几位阁臣在御书房议事,太子也在一旁。未言几句,便有黄门内侍上殿通报:“陛下,昭王与禁卫中郎将在殿外候旨。”
中书令赵衡眉毛一挑,年轻的太子却稍稍松了口气。
永辉帝抚须而笑:“请昭王与中郎将进殿。”
不过一会儿,脚步声响,一玄一朱两条人影走进殿来,撩衣跪倒,大礼参拜:“微臣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永辉帝伸手虚扶:“快快免礼。”
二人这才起身,在殿中的尚有太子轩辕平昊,尚书令陈岩风,中书令赵衡及门下侍中谢正弦,此时又一一见礼。一通忙乱后,轩辕长修方敛衽为礼,奏道:“启禀陛下,去岁臣蒙圣谕点为淮南道黜陟使,巡狩江淮,今特来交旨。”
永辉帝含笑道:“淇奥辛苦。你所呈奏折,朕已阅过,甚好。”又对谢正弦道,“凡昭王所奏之事,全部照准,无需再议。”
谢正弦躬身应诺。
赵衡在旁笑道:“昭王殿下代天巡狩江淮,查察吏治,实在劳苦功高。”
轩辕长修淡淡一笑:“不过尽为臣者之本分,不敢妄言‘辛苦’二字,赵相言重了。”
永辉帝大笑:“淇奥便是太谦!”复又对商千岳道,“千岳此次辅佐得力,实勘嘉奖。”
商千岳忙道不敢。
永辉帝比轩辕长修年长二十岁,今年春秋四十七,两鬓已隐见斑白。上过早朝,又说了这么一大车话,此时已微露疲色:“淇奥远道归来,想必疲乏得紧,快些回府歇息罢,朕便不留你用膳了。”
轩辕长修含笑行礼:“是,臣先告退,改日再来叨扰陛下。”
“去吧。太子替朕送送昭王。”
年方十八的太子轩辕平昊上前一步:“昭王,请。”
二人谦让了一回,方一同向殿外走去,商千岳赶忙跟上。
三人一路无话,快走到两仪门时,轩辕长修正欲请太子留步,一路沉默的太子终于开口:“叔父,侄儿有事请教。”
轩辕长修并不意外,含笑问道:“何事?”
“叔父可知今日父亲召集几位阁老,所为何事?”
轩辕长修猜到几分,却假作不知:“太子有话但说无妨。”
太子长叹一声:“是尚书令陈公上书乞骸骨,父亲已经准了。今日召集阁臣,是为了商议接任之事。”他顿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阴霾,“赵相举荐了胡清卓,依侄儿看,父亲已有了几分意动。”
轩辕长修笑道:“胡侍郎进士出身,为人公允,官声甚佳,是贤臣,亦是能臣。他为尚书令,倒也当得,太子为何叹气?”
太子面色微红:“叔父,胡侍郎……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