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的路上,轩辕长修一直在脑中思索方才为月娘治病的细节,越想越觉得奇怪。他伸手自怀中掏出那方包着浓痰的手帕,递给瑞禾:“致仕的王老御医应还住在长安城里罢?明日去请他看看。”
瑞禾道:“今日我本想请王老御医过府来给月娘诊病,不想他家人说最近长乐大长公主有些不好,这几日他都住在公主府上。”
长乐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同胞姐姐,如今已年逾古稀,许是上了年纪,总是三五不时地病一回,王老御医几乎成了公主府的常客。
轩辕长修面露关切之色:“姑母病了?这样吧,明日我与你一道去探望。”
瑞禾嗔道:“我的好阿兄,您能不能先替自个儿身子着想,即便是探病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若是又把自己折腾病了,大长公主知道岂不心疼?”
轩辕长修忍不住笑:“罢罢罢,我不过才说了一句,就引出你一大车话。听你的,明日我在家休息,哪也不去。”
回到广陵堂,补药已是得了,正放在小火炉上煨着。瑞禾盯着轩辕长修将一整碗都喝了,这才放下心来。
广陵堂的大丫鬟丁香打帘进来,福身一礼,笑道:“殿下,热水已是备好了,现在可要沐浴么?”
轩辕长修点头:“好。”
瑞禾又忍不住嘱咐了一通“莫要劳累”的话,这才回自己的霁月堂。
丁香将她送出院子,返身回去与另一大丫鬟桔梗给轩辕长修更衣。她二人都是当年睿真皇后亲自挑中,服侍轩辕长修已有二十多年,颇有些脸面。丁香便笑道:“一眨眼间,郡主已是长大了呢。”
“是啊。”轩辕长修叹道,“还记得刚领她入府的时候,她才一丁点儿大,仿佛还是昨天的事。转眼间,瓶儿竟已不是当年那个说话便脸红的小娘子了。”
丁香抿嘴一笑:“郡主是殿下看着长大的,来日再挑一位好夫婿才是完满呢。”
桔梗道:“郡主的好夫婿,眼前不就一位么?”
“你是说商将军?”
这话触动了轩辕长修的心事,想到瑞禾倔强的样子,不由有些头疼,遂道:“不提了,这丫头自己主意大着呢。”
两个丫鬟见状都不敢再提。
虽然瑞禾唠叨了一堆,又盯着轩辕长修喝了补药,轩辕长修还是病倒了。
睡到后半夜忽然发起高热来,值夜的丫鬟发现了赶紧将广陵堂的人都唤了起来,一行连夜去请大夫,一行去霁月堂禀报瑞禾。虽然忙碌却是有条不紊,盖因这二十多年来轩辕长修三五不时地便要病上一回,他身边侍候的人早已习惯了。
一时瑞禾闻讯匆匆赶来,长发都未挽起,只披了件外衣,进屋直奔里间。丁香正在换帕子,见瑞禾进来连忙行礼。瑞禾顾不上理她,扑至床边先伸手试了试轩辕长修额头的温度,只觉得入手滚烫。她心中焦急却还掌得住,这么多年阿兄时时生病,有几回更是凶险,虽然最后都熬过来了,但她心口时时吊着一口气,只怕哪日老天爷收人,阿兄便真挺不过来了。
丁香拧干了帕子递过来,瑞禾接过给他敷在额头,想了想又道:“这烧得太厉害,得先让阿兄将温度降下来。你去打一桶温水来给阿兄擦身。”
丁香答应一声,和桔梗两个往净房而去,留白芷和蕉叶两个听瑞禾吩咐。
一时温水打了来,虽然是兄妹,到底男女有别,瑞禾避到正堂去,正巧阿成请来了大夫,赶紧将大夫让进去诊脉。
大夫细细诊了片刻,只道是劳累所致,需要好生静养,并无大碍。瑞禾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想起近日来轩辕长修的劳心劳力,只觉得心中一酸,又赶紧打点起精神来看着大夫写了方子,吩咐人下去煎药。
昭王府珍藏的各种名贵药材一向丰富,皇帝赏的,自己搜罗的,底下人孝敬的,只怕比皇宫内库都要多。
一时药煎了来,喂轩辕长修服下,瑞禾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仍觉得烫,追问大夫何时才能退烧。大夫却有些犹疑不定,昭王体弱多病他不是不知,这样一来便不好以常理度之。普通病症放在常人身上不算什么,可放在昭王身上就不好说了。
瑞禾守了大半夜,喂药换帕子均亲力亲为,一直到天光破晓,轩辕长修的高热才渐渐退下去。瑞禾这才松了口气,在丁香等人的劝说下,回自己房里歇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轩辕长修本就体弱,断断续续地病了大半个月,一直不见大安,高热虽退了,却又犯了咳疾。瑞禾每次听到他咳嗽,都觉得揪心。
昭王这一病惊动了不少人,几乎日日都有人上门来探望,连远在东都的圣人都遣了人过来慰问,并赏赐下不少名贵药材,得知轩辕长修是因为查案累病的,又特特嘱咐安心静养,不必费心公事——手足情深,令天下动容。
来探病的外臣瑞禾全叫长史吴维挡了,她自己酌情见了一些官员女眷与宗室贵妇。仍在病中的长乐大长公主也知道了,特特遣了王老御医过府来切脉。瑞禾心中感激,少不得在轩辕长修微见起色后,亲自打点了礼物去长乐公主府请安道谢。这一番人情往来,应酬交际,又要照顾病人,若不是瑞禾自幼习武,身强体健,只怕自己也要病倒了。
轩辕长修自己久病早已习惯,倒并不如何难受,只是瞧着瑞禾辛苦不免心疼。他此时身体大为好转,虽仍然咳嗽,却已不用卧床静养。只是,最近瑞禾管他管得甚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