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致虽然心中不悦,但对卫肃“不争”的应答并无恶意,明知不会有任何收效,仍然借花献佛暗含规劝。
卫肃怎会不明白?心下愈发有些失望,不愿再就这个话题过多纠缠。干笑着问道:“贤侄在出京巡查期间,与我儿可有联络?这次回京之后还不曾写有书信寄与飞扬吧?”
杨致如实答道:“没有。自飞扬从军以来,我还未曾与他有过任何联络。”
“那就好。不瞒你说,连我也是一样。”卫肃神情复杂的道:“我那飞扬孩儿骤当统兵镇守一方之大任,任艰事繁,最好不要令他分心。贤侄,你说是么?”
杨致听懂了卫肃的意思,并且也同意:太子此番或成或败的两种结果,卫肃已经想得非常清楚。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卫飞扬现在对长安即将发生的变故仍是一无所知,尽管卫肃有点一厢情愿,但还是希望儿子以后也尽量不要牵连进来。
重重点头道:“是。我明白。”
二人相谈至此,话都已说到了尽头。卫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听说玉儿和公主都有了身孕,你也是即将要做父亲的人了,你能明白就好。你记住,飞扬不仅仅只是我的儿子,还是与你有八拜之交的金兰兄弟,我希望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我保证!”
卫肃不再多话,端起了茶杯。只听一直远远侍立一旁的老管家高声道:“送客!”
对于卫肃来说,杨致这次来和没来都是一样。杨致告辞离去之后,卫肃犹自一动不动的坐在前厅痴痴回味。想到郁结处,忽然间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后竟然吐出了几口殷红的鲜血!
老管家连忙上前扶住他,惊恐的叫道:“老爷!老爷!……来人!快来人啊!”
“你慌什么?!我没事。”卫肃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吩咐道:“务必不可让夫人知晓。你去看看夫人到飞虎侯府回访的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顺便把阿荣叫到书房来见我!”
卫肃所说的阿荣,就是一年前随卫飞扬助杨致试箭的荣叔了:“老爷,杨爷终于还是上门了?上年校场比武之时。耿超明明不是他的对手,他却宁可冒死故意落败。请恕小人多嘴,由此可见杨爷本不是个多事的人。”
“也许吧。”卫肃面无表情的道:“此一时彼一时,人都是会变的。谁又知道呢?兵书有云:宁失一子,不失其先。此人手握御赐金牌,兼之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实在大意不得,还是小心一点好。你们确信他返京之后与福王和耿超没有过接触?”
“据安插在各处府邸的眼线回报。确信没有。不过这两日市井街肆已经有了一些对太子不利的传闻,还有……杨爷手上的御赐金牌及他为何突然返京,也沸沸扬扬传得神乎其神。”
卫肃森冷的道:“那小子以晚辈身份上门造访,还是顾及了与我父子二人的情谊。难道他果真不打算趟这个浑水?连皇后娘娘和我他都不买帐,福王与耿超之流他大概更看不上眼了。他昨日夜访两位老爷子,根本就是有意显摆金牌,但他未必有用得上的那个机会。至于市井街肆间的谣言四起,本就是意料中事。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甘心,背地里干些个偷鸡摸狗的勾当,只要太子护卫一个还能喘气的皇上班师还朝。谣言必然不攻自破。自即日起,将盯梢杨致的人手加倍,盯死他!但是,如果没有我的手令,杨府上下所有人等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动!”
荣叔登时长吁了一口气:“是,老爷。小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少爷之所以能有今日,杨爷的教导当居首功。如若有朝一日非要翻脸相向,小人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如果不是因为飞扬的缘故,他今日上门必定是另外一番情形。”卫肃缓缓闭上双眼。疲惫的道:“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数万突厥铁骑尚且奈他不何,连托都可汗和忽而赤那等突厥顶尖人物他说杀就杀了,你以为这世上还有什么他不敢杀与杀不了的人?我担心的正是你下不去手,而他能!盯死他。但千万别去惹他。即使真有翻脸的那么一天,恐怕只有以他家人的性命相挟才是上策。”
“虽有风雪阻隔,算起来宁王与康王以贺岁为名遣来摸底的人,最迟在这两日也该到长安了。必须仔细这两帮人的动静!元旦前后这十天,是太子护卫圣驾返京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所谓兵不血刃的出奇制胜就会变成一句空话!太子优柔寡断。切记每日传书催促提醒。内廷禁卫府赵天养那边也记得去叮嘱一声,万万不能有丝毫懈怠。——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在此静静呆上一会儿。”
比较而言,现在的杨致则远比卫肃要轻松许多。就如前世的天气预报一样,即使明明知道将有狂风骤雨的恶劣天气来临,也只能做好准备迎接它的到来。他所该做的、所能做的都已尽力做了,唯一还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趁着等待中短暂的宁静间隙,陪伴家人享受辞旧迎新的天伦之乐。
身涉局中的人无不心下雪亮,事实上大家都在等待。
按照卫肃的说法,他认为自己的理想是崇高而伟大的,把自己当成了全天下百姓的临时救世主,幻想通过非正常手段给大夏换上一个温和的主人,好让这只四处呲着獠牙的战争巨兽停下脚步。皇后与太子的动机相对单纯而现实,绝不能从那张宝座上中途被人赶下来,即使这个人是妻子的丈夫、儿子的父亲,即使这个人是至高无上的现任大夏皇帝。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