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簪子值千两?
裴芊再次为这人土豪气息叹服,她劝道:“玉公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她情不自禁将手绕到发髻处,发觉之后又停在半空,“我不卖。”
“嫌少,你出价。”
“这不是钱的问题,”裴芊摇摇头,她声音放轻,全没了先前劝酒的豪气,“他人赠与,我怎能转手就卖?更何况……这人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了,想留下作纪念。”
严如玉皱眉:“有何纪念可作?既已分离,就该斩断念想。”
裴芊眯眼,笑的一脸诡异:“怎么,你喜欢我,吃醋了?”
严如玉顿时觉得自己加上易容的面皮都没眼前这人脸皮厚。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瞟了眼裴芊,“自作多情。”
“那就别管这么多了,”意料之中的反应,裴芊摆摆手,“谁没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抓着说就没意思了。来,喝酒。”
严如玉执杯一饮,他将杯子搁在桌上,垂首默了半晌。杯盏在他手里转了几圈,里头的清酒被轻微震荡,折射着屋内烛光,晕在看者眼底。
他低声道:“他就让你这么难忘。”
“恩?”
裴芊顿住。见人垂着头不答,黑发挡住了面庞,就像睡着了。她想想,严如玉对自己定不会有什么歪心思,许是随口一问,便也答随口道:“是啊,难忘。”
严如玉仍未抬起头:“那为何要走?”
“因为……会死,”这句话裴芊说的很轻,那段并不久远的回忆在脑子里盘旋,她忽然一想,自嘲道:“我要是打得过他,能自保,指不定就不走了。”
严如玉沉默。
裴芊见人不动了,还以为是彻底醉了过去。她笑笑,方想撑起来喊人将他抬去房里睡,严如玉却忽然抬起头,执起杯子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我护你,”他眼神飘忽,却意外的坚定认真,看着裴芊道,“不能自保,我护你。”
看这神态就知道是真醉了。
裴芊好笑地看着他,感觉这人眼睛是盯着自己,但实际上却不知在看谁一般缥缈不定。她笑道:“玉公子,你要屈膝当我保镖啊?”
严如玉点头:“恩。”
“怎么收费?”
“不要钱。”
裴芊挑眉:“你不是最爱银子了?”
严如玉嘲讽一笑:“太多,留着没用。”
……裴芊太阳穴突突一跳,想着趁人喝醉一巴掌打拿哪明日醒来不会被发现。
严如玉拿过一旁酒壶给桌上两个空杯斟满,道:“这轮该我了。”
“还喝?”裴芊一惊,她倒是无所谓,可面前这人再喝真得倒在这。她想张口劝劝,可看这人执拗的眼神,与平日里凡事都要讨便宜的精明样大相径庭,一时又觉得好玩,问道:“那你选什么?”
“真心话。”
正中下怀。
裴芊一笑:“我也问三个,不许说假话,”她道,“一,扮老翁时说的婆子,是真的?”
“是。”
“她去哪了?”
“死了。”
裴芊一愣,心里感到重重一击。严如玉也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
她又问道:“二,为什么要绑我来楼里?”
严如玉眼神涣散,似是想了想,缓缓吐出四字:“忠人之事。”
“忠谁?”
语罢,严如玉不说话了。裴芊坐在他对面就想等个答案,可半天不见人言语,正想开口催促,却等来严如玉的四字金言。
“无可奉告。”
裴芊一个白眼。
这人真的醉了?
她叹口气,对自己想从奸商口里探出什么消息感到天真,当下决定放弃这个问题,“好,第三,”她一顿,眼神莫名认真,“认识梅啸寒么?”
这个名字已有许久未从自己嘴里说出,忽然间听见,一种思绪伴随着为数不多的回忆便不断涌来。
严如玉听此一问,像是顿住了,眼睛依然看不见焦距,可不像方才那样能看出是不愿回答,这倒像是一下被问住,不知如何回答。
他们一定认识!
裴芊感到自己离这段渊源越来越近,心底激动,但为了让严如玉放心说出来,硬是压住这股逼问的冲动没说话。
严如玉道:“不认识。”
听见魔君名字还说不认识,明摆着扯谎了。
裴芊:“不说真心话,这就没意思了。”
严如玉又灌了口酒,神色清明的脸上没有一丝喝醉的迹象,但他看向裴芊的眼却是十分朦胧,“不值认识。”
“你们有仇?”
“无。”
裴芊换个措辞:“那就是有过节?”
严如玉睁着看不见焦距的眸子盯着裴芊,随即很反常地勾了勾嘴角,将自己手中的玉杯举高,缓慢启唇:“该你了。”
这人是打算不醉倒不罢休?
裴芊看着严如玉似醒已醉的神态,关于梅啸寒的一段往事就在眼前,她咬咬牙,一拍桌子拿起酒壶。
“好,不套出你几句实话,老娘今日不走了!”
俗话说,冲动是魔鬼。根据前人的亲身经历,在情绪冲动之下做出来的事,多半是不靠谱的。
裴芊决定用自己的酒量和严如玉杠下去,然而她低估了对方的坚持能力与心理防线。不论意识有多不清醒,在关键问题上绝对一字也不透露。这就引得裴芊一个劲劝酒,灌别人也灌自己,直到最后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绷断,她开始又哭又笑,甚至连“这么有钱还做杀手,不如跟我混青楼”都说了出来,正事却给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