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下山的第一天,巫行云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在荡漾:轻若柳絮,动若流风,漫天价跑来跑去,一会飘到山下集市、落到买书的林曦身上,一会荡回山上、盯着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的李秋水与李沧海,一会又飘到了昨日所见之书上文字,再一会,那文字所描述之事便活灵活现地呈现在心上、勾得这颗心越发地浪荡发散、全不在焉了。

巫行云有些不自在地捋了一捋自己的顶发。这几日心思全不在自己身上,连头发也无心打理,东一绺西一绺乱蓬蓬地垂着,却不知看在李秋水和李沧海眼里,会是个什么样子。若不然,还是寻个空,悄悄地理一下,梳个好看些的发髻——李秋水从前那些发髻的样式,便好看得紧,自己可以学上一学。

打定主意,微微斜了眼,以余光去窥李秋水的动静,却见就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也已向自己看来——那眼睛盯着自己捋头发的手,眨都不肯眨一下,待与自己的目光相碰,又如被人看破心事似的猛地扭过头去。

巫行云原不知世上竟有人还会看别人捋头发看到出神,不觉好奇,且又疑心李秋水更新想出了什么鬼点子,略过片刻,便又将手揪了一绺顶发,慢吞吞地捋下来,余光自垂散的头发间窥去,果然见李秋水又偷偷摸摸地看了过来,目光一转,却是连李沧海也将脸转过来了,心中一动,将书一扔,慢慢起身,靠在栏杆上站着,李沧海立刻起身跟过去:“师姐看书看烦了么?”

巫行云瞥她一眼,慢吞吞道:“头发散了。”自怀中摸出小镜子——自从她发身长大,便几乎日日都带着这小镜子——对着窗外的阳光一照,状似在梳理头发,实则那镜子一半照得是她自己,一半照得是李秋水。

镜中的李秋水比眼中的李秋水模糊许多,却也正因此而反倒更肆无忌惮,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投过来,狠狠将巫行云钉住,巫行云瞥瞥她,再看看镜中的自己,心中了然——手顺头发时头难免要跟着动作,举止之间,自然便生妩媚,李秋水既有意于她,于这妩媚,自然难以抵挡——勾唇一笑,益发地俯身向前,倚在栏上,微微偏头,向李沧海道:“沧海累了么?”

李沧海怔怔看着她,粉嫩的颊上倏地飞起红晕,摇头道:“不累。”小步上前,依恋地将手搭在她头上,以手指插入她松散的发尾,口道:“小镜子什么也看不见,还是我来替师姐挽发罢。”声音娇娇软软,介于孩童稚嫩与温柔之间,手上的动作,却全是细致体贴一路,轻轻踮脚,又更自顶上一路梳下来,指腹轻柔地按在头皮上,带着李沧海的温暖,竟比梳篦要舒适惬意得多了。

巫行云不自觉地便又偏回了头,对着李沧海轻轻一笑,本想夸她几句,但见她的目光,又不由小小地怔愣了一下——这孩子认认真真地立在自己身后,一丝不苟地替自己梳着头,脸上的表情于端肃之中透出几分隐隐的痴迷,全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神色。

而以李沧海现今的年纪,也的的确确不算是个孩子了。

巫行云蓦地生出些许心虚,感觉自己像是真的做了什么坏事、教坏了一个好孩子,不过这心虚也不过刚冒出来便消失了,因为李秋水亦已几步上前,将一只白皙的手掌插到巫行云乌黑的发髻中,手一动,发髻如长裙委地,倏然散开——还是黑亮亮的绸缎质地,远远望去,竟如阳光照在瀑布上一般。

“行云师姐……”李秋水道,手掌向上,自长发中升起,五指皆分开而微微成爪,仿若黑色瀑布中升起了一朵纯白莲花,双眼含笑,嘴角上却只有若有若无的勾起,亮晶晶眼珠中透出玩味而挑衅的光,等黑发全部垂下去,手中再无一物,才靠近巫行云,与她勾了肩搭了背,并排倚在栏杆上,身体半压着巫行云的身体,那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前方柔软之处恰将巫行云的右臂夹住,巫行云隔着衣服都能想象那东西的滑腻温软,摒息凝神,强迫自己专注于李秋水的声音而不是她的身体,却发现就这么一瞬间李秋水连声音都变了,温柔旖旎,一点也不像是平常的她——不对,是像她从前勾搭无涯子的时候,可恨自己那时还总觉得她矫揉造作、多此一举,而今才发现,这等声调,对男人来说,的的确确是难以拒绝的诱惑,“……还不习惯梳大人发式罢?”

短暂的惊惶之后,巫行云竟生出许多激赏——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这一瞬之间,便已清楚了自己的目的,还反以其人之道,施诸其人之身——斗志高涨,若骄傲的孔雀一般昂起头,将自己漂亮的颈线展示在李秋水眼皮底下:“当然不及你,梳了这十几年了。”

眼要亮,嘴角要带笑,身段要柔,要有那股妩媚劲——像李秋水勾引男人的时候,最好再有些许暗示联想,叫李秋水心猿意马不能自拔。

巫行云造作而缓慢地微笑起来,眼与手同时画出一个弧度,落在李秋水身上,手指轻轻地伸起,碰到李秋水的脖子,指尖下划,指甲边缘那一点粗糙与指腹上柔软的肉一起如点水蜻蜓般掠过那脉络分明的脖子,压在了锁骨之上,下巴微扬,含笑道:“可你梳了十几年,不也还没挽起妇人髻么?”

下巴倏地被人捏住了,李秋水双目灼灼地望着她,微显圆润的下巴亦高高地扬起,右手拇指、食指与中指卡在巫行云的尖下巴上,眼眉唇上都带着咬牙切齿的笑:“师姐想看我梳妇人发髻么?”

巫行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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