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料小师妹的安全, 夙瑶只要了一间上房。两人进去看时,地方倒也宽敞。床是两人的,桌椅帘帷俱全。

夙瑶略打量过房间,便向床沿坐下,夙玉却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看完了,又向床上寻摸。

夙瑶问她:“找什么?”

夙玉便道:“给勇气铺个窝。”说着已将床上搜过,找不到什么东西,想一想,将包袱打开, 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 包袱皮折了几折,在五斗橱上垫出一小块, 手在上面一探,觉得料子不好, 便又除了外衣, 打成一个襁褓模样,将勇气放在里面。

夙瑶看得分明, 颇觉不可理喻:“我若养了只小兽,便叫它睡在门口。”

夙玉道:“勇气黏人得很。“转身过来,听见身后有扑扇之声,转头一看, 原来勇气已经自窝里钻出来, 又跟着她飞来了, 抓起这小东西再塞回去,口道:”你睡这里。“

小五毒兽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故意撒娇,等夙玉一走,又飞出来,追着夙玉到床沿。

夙玉甚是无奈,抓着它一字一句地道:“你睡那边。”见夙瑶在看自己,颇不好意思地道:”师姐,对不住。”

夙瑶盯着勇气道:“你平日是怎么安置它的?”

夙玉赧然道:“平常它倒还好,知道在屋子里待着,就是晚上习惯了睡在床上,所以现在怎么教也教不过来。”怕师姐误会,忙又道:“它一向睡在床尾的。”

夙瑶道:“你下次出门时买个笼子,把它关在里面就好了。”

夙玉不答,将勇气再放过去,人站在五斗橱边,一动不动地等着,勇气一出来,便将它塞进去,如是几次,小东西才终于明白过来,委委屈屈地钻在襁褓里。

夙玉再回到夙瑶身边便笑:“这下它明白了。”

夙瑶不置可否,让出一半床来,自己在那一半上盘腿如打坐之态。夙玉道:“师姐晚上还要练功?”她也只嗯一声算是回应。

夙玉见她如此,也就跟着盘腿坐了,心里先还念着口诀,渐渐地口诀便有些模糊了,再接着模糊便变成了消失,什么口诀,什么功法,都彻彻底底地不见了。

夙玉是被师姐叫醒的,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已经起迟了,看天却还黑黑的,想起师姐昨日说要早起,又以为这是凌晨,可桌上蜡烛还没烧完,烛泪如假山一样堆积在桌面上,勇气也离睡着远得很,从襁褓中眨着眼看着她。

夙玉疑惑地看夙瑶,师姐早已拿了剑,贴在窗边向外看,好一会,方道:“城中有很浓的妖气。我们先去除这一方妖。”

夙玉一惊,旋即兴奋起来,拿了剑也靠过去,凝神向外看,什么也没发觉,肩膀贴在了夙瑶身上,夙瑶回头看她一眼,皱眉道:“衣服披好。”

夙玉低头,才见自己双肩都露在外面,赧然一笑,笑跑过去,将勇气拎开,披上衣服,勇气早识相地跟了过来,也贴在窗边向外看,夙瑶又等了一会,见远处有个白影闪出来,沿着屋顶一路向城外跳,便推窗道:“走!”闪身跳了出去,飞剑早已接住她远去。

夙玉忙一手抓了勇气,指挥飞剑停在窗外,小心爬上去,追随师姐而行。

好在师姐飞得不快,夙玉不久便追到近前,见师姐将速度放得极缓,心生感动,靠到一旁,低声道:“师姐是在等我么?”

“你以后要记住,追这些小妖时不能追得太紧,这样方可找出它们的巢穴,一举歼灭。”师姐答非所问地回了这一句,下巴又向前一扬,“这妖孽道行不高,看着也不像是群居的模样。一会若是确定不见同伙,就由你对付,我为你掠阵。”

夙玉一怔,有些犹豫地道:“我么?”

夙瑶点点头:“你入门时间虽浅,资质却极高,寻常小妖,不是你的对手。”

夙玉其实有些害怕,但师姐既已这样说,却也有些跃跃欲试,低低应了一声,跟着那妖怪走了数里,眼见前方有丘陵起伏,“咦”了一声,问夙瑶道:“它是自八公山来的么?”

夙瑶道:“不是八公山,不过是即墨城边的一个小山丘罢了。”因见那妖怪钻进了半山的一间亮着灯的破庙,便示意夙玉收了飞剑,悄悄上前。

夙玉见这场景,想起少时听闻的那些书生野鬼的故事,顽心忽起,矮身向那破庙窗下靠去,自缝隙中向里看,却见那里面有几个过路的商人,看装扮都是自西北而来,围着柴火正喝酒吃肉。

那白影所化是一个艳丽的女人,款款走近,妖娆开口:“奴本也是官宦人家,只因家道中落,被家奴所迫,拐卖至此,趁着那人不备,逃了出来,饥寒交迫,又累又怕,求各位好心,容奴在此地住宿一夜。”

那里面几个商人都是男子,见此情形,自无不允,便有人招呼那女人坐在火旁,递给她吃喝之物,又有人细问她家中情形,说到惨痛处,无不唏嘘——却不知这白影到底是何方妖孽,深夜至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疑惑间,只觉后面靠过来一个暖烘烘的身体,回头一看,原来是勇气巴在身后,也学她的模样,伸头向里看,一面好笑,伸出手拍了拍这小五毒兽的头,再回头时,却见师姐也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依旧是端庄庄重,雍容非凡,只是这矮在窗下、偷偷摸摸的姿态,却不知为何,令人觉得有些好笑。

夙玉不自觉便扯起嘴角,又赶紧捂嘴遮盖,师姐瞪了她一眼,指指庙内,夙玉不解,靠在师姐耳边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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