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州陷落、沙洲沦丧的消息已传遍西凉境内,除却凉王莫通山坐镇敦煌,西凉铁骑尽数开赴西北,就连刚刚大婚的世子都披甲上阵,带着亲卫营赶赴沙场。
自大吴建朝以来,这是西凉第一次丧城失地,与西凉将士的义愤填膺不同,西凉百姓莫不是捶足顿胸,以退伍老卒为首的血性之人更是慨叹道:“西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御守敦煌的耻辱还未消弭,此时更是丧城失地,不少老卒已经到当地官府请缨备战,说是要好好教教这些小娃子怎么打仗。
官府更不必多说,许多小吏皆是军伍出身,与老卒的想法不谋而合,整个西凉的吵闹声颇有鼎沸之势,若不是这些老卒还顾忌着凉王的一分颜面,敦煌刺史府此时已经被掀的底朝天了。
王府中,莫通山对门外的喧嚣视若罔闻,手中白子轻轻落下,打了个无理手,局势瞬间被自己翻转,由攻势转手势。
坐在对面的红衣老者原本一副闲散神情,一见此招眉头轻皱,从旗盒中提起一子迟迟不肯落下。
左思右想之后,红衣老者认定这一手无关大局,只是还猜不透为何莫通山会平白无故的让先手与他,但既然对方有意示弱,若不趁势追击岂不白瞎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棋盘以至官子,二人二十六手之后棋局落幕,红衣老者胜半目,莫通山落败。
红衣老者砸了咂嘴,嬉笑着露出些许的沉痛:“滋滋,还记得去年的时候,还能胜你四目,如今你这棋力快要超过老夫了。”
“只怕这半目之差,我还要再练个一两年才是。”莫通山没有自称本王,在这位红衣老者面前,他一直是很谦虚的,无关修为,关乎曾经的恩义。
红衣老者没说什么,斜靠在墙上,面容上露出些许的疑惑,问道:“你那手棋着实让老夫看不懂。”
的确,若不是那一招无理手落了下乘,胜负还尚未可知。
莫通山苦笑一声,说道:“若说这起手定式、开篇布局,我还有自信不落下乘,收官与你自然相差甚远,官子之时一步一生死,我若放不下先手优势,恐怕几步腾挪之间就得被截断大龙,不如先做好防守,稳住优势再徐徐图之,这样我还有一线生机。”
红衣老者拿过桌边的茶壶,满上一杯茶水,一口饮尽,说道:“要说你们莫家几代人也着实有趣。”
将那无理手之后的二十六手尽皆撤去之后,红衣老者自顾自的下了起来,落子干脆,转瞬之间已下到第十四手。
边下着,红衣老者开口说道:“你父亲当年与我弈棋时,不擅起手布局,八十手之前尽是让人摸不着边际的无理手,越到收官却越令人细思极恐,老夫与他弈棋十战一胜,那一胜还得是前面占尽了优势直接中盘取胜,否则一旦被拖入官子,老夫必败无疑。曾经我问过你父亲,他到底如何下棋,布局如何根据?老夫可不信他能从起手看到收官。”
怔了怔,红衣老者陷入回忆当中,喃喃道:“你父亲说,就是随便下,有没有用后面再说。”
红衣老者直直的看着莫通山,说道:“所以你父亲在位三十载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可到了你承袭王爵却什么都有了。”
“沙场悍将、百战精卒、江湖高手……”饮下一杯茶,红衣老者接着说道:“谋虑文士。”
“你收那徐凉生为徒是为了……?”莫通山回问道。
红衣老者仿佛陷入了曾经的某段过往,怔怔出神,沉默了片刻,红衣老者一脸正色的说道:“刚开始确实是为了了却当年的一些事,后来发现这小子有些意思,老夫实在不忍心看这么一颗好苗子长歪了。”
莫通山有些疑惑的看着红衣老者,等待着红衣老者接下来的话。
红衣老者此时已下完了,将最后一颗棋子轻轻的点落在棋盘,沉声说道:“那小子心里苦啊。”
红衣老者起身出门而去,只留下莫通山怔怔的看着棋盘。
从无理手开始,此次推演共三十二手。第一手不再是无理手,而是继续连绵攻势,白字三十一手攻势依旧,黑子步步落败,眼看已成定局,黑子将败。
第三十二手,白字落于天元,大势已成,胜半目。
黑子落于白子之上。
莫通山将黑子缓缓挪开,发现之下的白子已然断成两半。
苦涩的笑了笑,莫通山深知红衣老者给他传达的信息。
如今王府之中没有归真后境的顶级强者坐镇,才是这位藩王的心病。
西凉全军开赴西北,枕戈营、伏戈营、骁骑营三大西凉精锐倾巢而出,兵至瓜州,与羌军俨然形成对峙之局。
还未摸清具体情况的西凉军不敢妄动,而还没得到草原供给的羌军更是在等待时机。
唯有荀海棠一人耐不住性子,若不是有司马祎兵压着,已经带兵杀到沙洲城下了。
但司马祎兵也知道荀海棠正是心里难过之时,也不好太过打压,一直是好言相劝,荀海棠也不是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管的棒槌,沉下心思等待战机便是。
西凉与西羌皆是按兵不动之时,朝堂之上已然炸开了锅。
今日早朝刚刚开始,除却首辅章让,子承父业的礼部尚书兰戌,新任兵部尚书徐子慕,朝堂之上众口一言,誓要弹劾西凉王莫通山丧城失地之罪。
无论派系、门第、出身,皆是一副莫通山不死便欲死谏的架势。
“够了!”周启一拍龙椅,猛地做起身子,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