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醒来, 楚见薇果然在自己眼睛下发现了一片淡淡的乌青。
在她忙着遮黑眼圈的时候,果然又听到丫鬟来通报, 说沈氏来了。
她昨晚上那些不好的预感, 一一都成了真。
暴风雨总要面对的。楚见薇束好头发, 在几个侍婢的陪同下去了正厅见客。
沈氏就在那里等着她。
那是个和楚见薇一样身着素净衣裳几乎不施粉黛的女人,然而同是寡妇, 楚夫人看起来像朵娇弱无助的小白花, 沈氏却颇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她还很年轻,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品茶时,让楚见薇不犹想起了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王熙凤之类的角色——大户人家的骄矜和高门贵妇的精明融进了举手投足之间,只差用笔在脸上写三个字“不好惹”。
楚夫人与韩家的妯娌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楚见薇穿过来这么久, 最多也就是在需要给韩家老人问安的时候去一趟澄波堂,因此和沈氏等人并不算太熟悉。她刻意放慢了步调以便细细打量此人, 同时有些生硬的向沈氏施了一个万福礼, “二嫂好。”
“楚妹妹。”沈氏明明此刻恨自己这个弟媳恨得牙痒痒,可仍旧是粉面含春,笑意盈盈, “好久不见妹妹了, 妹妹气色比从前更好了些。”
楚见薇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
“早就听人说,妹妹的芷兰院幽静怡人, 今日来看望妹妹, 见这院里的风景果然甚好, 草木葳蕤,山石奇峻,相比起来,澄波堂的倒是俗气了。”
楚见薇继续微笑。
“只是妹妹一人独居于此,终究寂寞。何不常与我们这些妯娌作伴?大家都是苦命女子,聚在一处闲聊几句,终究有个慰藉,不是么?前些日子澄波堂内有茶会、诗会、赏花会,妹妹竟然推拒了,让我好生失望。”
楚见薇依旧在微笑。
沈氏:……
沈氏:“妹妹为何一直沉默不语,可是我有什么让你不满的地方。”
楚见薇僵硬的摇头。
她不说话是因为想不出该如何和这个女人来一波商业尬吹,明明是来兴师问罪,可偏偏不好好撕逼,上来非要云里雾里的绕一个大圈子,楚见薇表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寒暄客套是门高深的学问,楚见薇最多只会说:吃了么?最近怎么样?之类的话。
“看来妹妹的确是对我有不满了。”沈氏轻摇团扇,声音刻意轻柔哀怨,眼波却冰冷幽暗,“否则妹妹为何常年不曾踏足我住的‘晚霜院’,好不容易来一趟,却要趁夜悄悄来访,连备茶招待的机会都不给姐姐我呢——”
她这句话,点明了她已经知道了昨夜楚见薇有意杀她。她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同楚见薇对质,要用这样尖锐而讥讽的语气揭露楚见薇那点小心思,要予以对方一记狠狠的敲打、威慑。说到这里,沈氏敲到好处的抬眸斜睨了楚见薇一眼,唇角边的笑意犹在,眼神却有如刀子一般锋利。
若是别的女人,在东窗事发时必定会大惊失色,会六神无主,心理素质好些的也许会故作镇定,设法否认,心理素质差的则直接痛哭流涕请求原谅。沈氏掌控韩家多年,早就打磨出了赫赫威仪,知道该如何让敌人害怕自己,如何从心理上击溃对方。
然而楚见薇不为所动。
她仍然是在微笑,尴尬而不失礼貌,笑容中甚至带着几分的迷惑不解。
沈氏倒吸口凉气,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沈氏击掌,候在外头的丫鬟巧雀怯生生的站了出来。她昨晚几乎被楚夫人勒死,脖颈上现在还留有几道淤青。
“说说吧,巧雀。”沈氏好整以暇。
巧雀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楚见薇一眼,然后道:“昨晚三更时分,四奶奶忽孤身一人来到晚霜院,然后不等婢子说话,便用丝帛……勒住了婢子的脖子。”
沈氏在巧雀话说完后,先是缄默了片刻,给予对方一种无形的心理上的压力,而后才幽幽开口:“不知妹妹那么晚了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要事?我这丫鬟可是得罪了妹妹,妹妹要下如此狠手?今日妹妹最好将话说清楚,否则澄波堂内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人,只怕会误以为妹妹——怀有歹心。”
楚见薇也学着沈氏那样,慢条斯理的喝茶,慢条斯理的拂了拂衣袖,开口,字字坚定如铁:“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沈氏:……
这个年代的女子,尤其是她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学的便是《女则》、《女训》,每日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一群仆妇跟在身边教导她们该怎样合乎礼仪规矩,甚至出嫁前母亲都会反复告诫女儿要贞静、敦厚、不争、柔顺——倒不是说这样教出的女孩个个都是女中君子,只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女子格外注重颜面,如楚见薇这般厚颜无耻的……沈氏很少见到。更别说楚夫人长着一张看起来就很温柔好欺的脸。
在沈氏的预料中,楚见薇要么会对昨晚之事给一个牵强的解释,要么就会用一种婉转的方式否认过去,若是她态度尚可,沈氏也愿意递个台阶,将此事揭过,但她没有料到楚见薇会这样直接而又强硬的否认。
楚见薇身边的絮儿也反应了过来,代替楚见薇开口,夹枪带棒的还击道:“晚霜院的丫鬟受了伤,自然是晚霜院的人伤的。二奶奶来芷兰院讨说法,是不是有些欠妥?我家四奶奶昨夜早就歇下了,还不知道三更半夜造访晚霜院的人是谁呢。”
絮儿这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