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九官心智的飞快成熟, 楚见薇在和他说话时,会尽可能的用一种平等的姿态。
她郑重的问九官可否想好了自己命运,并决意将一切的选择权都交道这个孩子自己的手上。故而她既不再劝什么, 也不曾开口催促,就这么看着对方的眼睛,默默的等他开口。
九官有些孩子气的抿了抿唇, 但目光中已有了少年人的果决坚毅。
“我还是打算逃出去。”
“好。”楚见薇点头, “那我们就逃出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看了很久后一字一句的对楚见薇说道:“我一定要逃出去。我很小的时候就想要逃出去了。姐姐, 你说过, 每个人都该有做梦的权利和实现梦想的资格。我……打算为自己拼一拼。”
“姐姐,我知道墙外面的世界很大, 而且很危险。我在宋家好歹一直活到了现在, 可我出去后也许半个月都活不了。”
“但姐姐, 我不怕。锦墨、玉郎他们无声无息的就死了,他们的一生,没来得及喜欢某个人、没来得及交几个朋友、没来得及见识见识美好的风景,就这么死了——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我知道, 尊严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并不重要。秦三哥——就是教我飞刀的那个人说, 我们命不好, 活该被人当成玩意儿。只要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多看一天日出日落就已经很好了。如果我顺从了宋家的主子, 用心讨好他们, 说不定我就能活下来, 还能活得很好。就跟十二爷身边的秀郎一样。”
“但是我不想,我就是不想。姐姐,我心里总是有一股不甘心,像是扑不灭的火苗似的。我在学戏时,常常见到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我自己却还没有属于我的故事。姐姐你教我读书识字,我也做过白日梦,梦到自己能像故事里的儿郎一样出将入相,什么金榜题名、什么征战四方……我知道我已经失去很多东西了,可我总想着,我这一生不该像个雀鸟儿似一般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赏玩。我是一个男人,就算不能扬名立万,也该堂堂正正的活着。”
他从小就是个多话的孩子,至少在楚见薇面前,他是这样的。因为没有别的同龄人和他来往,所以他想说什么都只能吞在肚子里,什么时候楚见薇来了,他心里的话也就攒了满满几箩筐了。他会在楚见薇面前,将他平日里想说的那些东西统统都说出来。
这回,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与其说是在恳求楚见薇,不如说他是在倾吐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个叫九官的孩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愿望,有自己的怨愤。楚见薇不赞同他看轻生死的态度,却不能不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她看着九官,就如同看见了一个在泥泞里拼命挣扎的人。
楚见薇紧紧拥抱住他,在他耳畔许诺道:“你放心。”
道人明虚照例来给韩太爷诊脉。
都说医道不分家,明虚身为一个道士,抢了大夫的饭碗似乎也不过分。韩太爷信道,又好长生养身之术,故而明虚早就成了他这儿的常客。
在韩家,道士明虚备受敬重,可不仅仅是因为有“闹鬼”阴影笼罩在这个家族,更是因为这世上只有他,能使韩太爷忘却病痛。
病榻上,韩家老太爷仍是一副萎靡不振的姿容。新来的仆人早就听说了明虚的大名,在见到这人后,忙殷勤的上前相迎,在韩太爷榻前为明虚搬了一张圈椅,又将一只软枕垫在韩太爷手腕下,以便让明虚为太爷诊脉。
但明虚看都没有看那只青筋毕露的胳膊一眼,更没有上前对病人望闻问切,而是在喝了一口茶后,轻描淡写的问道:“太老爷近来又做噩梦了?”
老人虚弱的点了点头。
“我那里的药所剩不多了,还请太爷暂且忍耐。”明虚说道。
“家中,近来如何?”老人嘶哑着嗓音开口道。
明虚知道这话不是在问他。
身后不知何时赶到的韩管事朝韩太爷一揖,答道:“一切有条不紊。”
“栢哥儿可还好?”韩太爷想起了自己最小的孙儿,就在前不久,他做主将这个孙儿过继给了楚见薇。
“据乳母说,栢哥一切安好。就是芷兰院太乱了些,她担心栢哥儿一个小孩子,会受到惊吓,想带着栢哥搬回从前五奶奶住的院子。”
“栢哥已被我过继给了我老四那一脉,哪有将他再抱回来的道理。”韩太爷用力摇头:“你为我管好澄波堂内的事务即可。”
“今日狱中那边传来消息……”韩管事看了明虚一眼,欲言又止。
明虚识趣的起身离开。
待到明虚走后,韩管事这才凑到主子跟前,将今日牢里的风波悉数说了。
“沈家老六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能扳倒我,他还是太年轻了。”韩太爷虽然病重,但眸中轻蔑冷厉的目光,一如当年他还叱咤风云之时,“若韩楚氏当真想要污蔑我,我也不惧。”
“四奶奶怕是熬不住狱中的苦,要不要……”
“管她做什么。”韩太爷冷然道:“她是我重孙的未亡人,合该去与我重孙团聚才是。”
楚悦被崔叡博带到了自己的府邸中。
但凡男人,有谁不好色?所以崔叡博半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一行为有什么不妥。手中既然有权,即便是芝麻点大的小权利,也得及时行乐才是。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白衣少女虽然大闹了监牢一场,但不是不可原谅。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