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定决心之后,玉裁慢慢地走回了床边。她知道,现在自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改变,前世的那些噩梦都还没有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进去服侍三姑娘洗漱,要是耽误了给太太请安,你这小蹄子可吃罪不起!”
“袁妈妈,您老人家就别嚷嚷了。您也知道,姑娘昨日落了水,到了晚间身上便有些发热,今日起不来身也是情有可原。咱们姑娘平日里对太太的孝心也不是假的,想来太太也不会怪罪的。奴婢已打发小丫头去正院告罪了。”
窗外传来的言语让玉裁一激灵,她本来还不确定自己到底回到了哪一天,一听见“落水”二字,顿时了然。
说起来,自己前世落到那般下场,究其缘由,不过是心软二字。是她自己太相信所谓的血脉之亲,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单纯,她轻信,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被嫡姐算计走了一切,她的夫婿,她的孩子,还有,她的性命。
她的轻信,其实也不算是没有来由,她苏玉裁又不是个傻子,见到亲戚就掏心挖肺起来。只因她前世未出阁时,实在是太受嫡母的照拂,瞧瞧她住的撷芳阁:黄花梨的床,紫檀木的条案,汝窑的花随随便便地供上几枝花便摆在案上,难得的落霞绡被她拿来糊了窗屉,素日赏鉴临摹的俱是唐伯虎这样的名家手迹……
她不过是府里不得宠的姨娘生出来的庶女罢了!父亲同僚府里的主母们,哪一个有嫡母这样爱护庶女的,就算是嫡女,也难得有她这样豪奢的排场。嫡母既然如此厚待她,她又哪里会对如此慈爱的亲人有防备。前世嫡母在抄家之时悬梁自尽,嫡姐和府里其余女眷都受父亲牵连,没入奴籍,自己正是惦念着未出阁时的照拂,才不顾旁人的劝告,一力将她的好二姐赎进府里好生供养。
其实玉裁现在回头想想,前世嫡姐也就是在自己最软弱的时候算计了自己一把。在那之前,她的生活可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唯一能令她不顺心的就是嫡母的那位内侄女,淮阳公府的大小姐,处处刁难她的沈碧薇了。
这沈碧薇还是她前世的夫婿、勇毅侯府三房少爷、二等侍卫徐于渐的原配夫人。前世沈碧薇嫁到勇毅侯府不过一年多,便因难产去了。沈碧薇的突然离世有些不清不楚,淮阳公府自然不肯罢休,勇毅侯府理亏,又不愿淮阳公府查来查去把这件事情查得满城皆知。于是两家商量之后,各退一步,徐于渐身边几个厉害的妾室通房都无一例外地“染疾去世”,勇毅侯府更是许诺,徐于渐的继室听凭沈家的意愿。
只可惜淮阳公府这一辈只有沈碧薇这么一个小姐,其余旁支的女孩儿都有些上不得台面。沈家也怕选了一个不知轻重的入了勇毅侯府,难以立住脚,要是再折了进去,再闹起来就有些不大好看。这时候淮阳公夫人想起了自己的小姑子,也就是玉裁的嫡母膝下,有个当作嫡女教养的庶出女儿。紧接着,玉裁就被许给徐于渐,做了继室。
沈碧薇沈大小姐留给她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以至于她一听到“落水”这两个字,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是什么时候。因为前世她与沈碧薇那不愉快的交往,便是从这落水一事开始。
或者说,她前一世的悲剧,好像正是从沈碧薇“不小心”把她推下荷塘,搅了她的十三岁生日宴那一天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