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徵与沈氏这一次行动可谓迅速, 到了要搬家那一日,一家人便早早地赶到了衣帽巷。
陈氏早已经预备好了一切, 行李与仆从都安顿得极顺利。
苏徵与沈氏则带着子女们一起去寿禧堂拜见老太太, 玉和、玉裁以及很少出门的二少爷苏应文都跟着父母亲一道儿去了, 苏玉安却仍旧是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
苏应文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在她的印象里, 能见到二哥的时候极少, 他身体不佳, 脾气也奇怪得很,也不喜欢见人,所以家里的宴饮他一律是不参与的。
今天,苏应文穿着一身简单的玄色茧绸素面直裰, 头上戴一只白玉冠, 手里拿一把素面折扇,那扇子上却没有坠子, 他腰上也没挂玉佩香囊等物。这一身打扮衬着他苍白得过分的脸色和清瘦的身材, 便像极了话本子里的那一等病弱书生。
玉裁不过看了几眼,苏应文便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往玉裁面上扫去。苏应文的眼神并不似寻常世家公子那般温和有礼, 也许是在小院子里困得久了, 有志不得伸,他的眼里难免带上了几分阴郁与冷漠。
玉裁对上他的目光, 心里便是一突, 连忙别过脸去, 不与他对视。
苏应文看见玉裁慌忙避开的样子,嘴角不由一勾,心道没想到这个三妹胆子这么小。
寿禧堂很快便到了,苏老夫人、苏二太太、苏彻的长子苏应慎、次子苏应诫、苏玉婉、苏玉柔都已经在正屋等着了。
苏徵打头,沈氏在一旁,玉裁几个跟在后头,一进门便是好一番见礼,喧嚷了好一番之后,方才各自归座。
众人都坐下之后,苏徵先是十分羞惭地表示了自己宦游十数年,不能在苏老夫人膝下尽孝的遗憾,再表达了自己如今得以回京任职,可以侍奉母亲的欣喜,最后又许诺要一直孝敬苏老夫人,“定不辜负母亲养育之恩”云云。
玉裁看着父亲这一番声泪俱下的表白,也只好在心里赞一句唱作俱佳,难怪父亲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总是走好运气,步步高升。这顺利表象的底下,除了沾了出身于苏家和娶了淮阳公府嫡女为妻的光以外,苏徵自己的本事也是不可小觑。
如若不是父亲贪心了些,涉及了储位之争,玉裁认为父亲这一回也不会被降职。
苏老夫人也很给面子,一脸的感动与慈爱,这场景落在众人眼中,真是母慈子孝。
沈氏也不落后,与苏徵一唱一和,也是一副贤惠媳妇样,不过对着沈氏,苏老夫人的态度便淡了不少,虽然也是一样的慈和,可是对比起对苏徵的那一种态度,也能看得出来。
苏应文自然也要说上一两句话,只是他平日里不常出门与人交际,性子也冷淡,干巴巴地没说几句便闭口不言了。
苏老夫人对苏应文倒是和颜悦色,又是问他如今身子怎么样,是个什么症候,又问他如今吃什么药,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忌嘴……
玉裁看了几眼,她起码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苏应文的的确确是父亲亲生的儿子。不过想来也是,如若不是苏家的血脉,老太太也不会让他活到今天。
这一个过去,才轮到女孩子们。
只是玉和还没开口,苏老夫人的眉头倒是先皱了起来,她有几分不悦地问道:“大丫头呢?”众人便知道,这是问的苏家大小姐,苏徵的庶长女苏玉安了。
沈氏便不言语了,苏徵想了想,解释道:“玉安这几日染了风寒,一直静养着,她那身子,也不好来见老太太的。”
苏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前一回也是风寒,这一回也是风寒,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死人吗?敢教主子这样回回都受了风寒?”
沈氏见苏徵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答道:“母亲教训得是,回头媳妇便去好好处置那些丫鬟婆子。”
苏老夫人见他夫妻两个还要这般嘴硬,语气里就渐渐添了些不满:“你们还要在我跟前弄鬼?不过是因为一个不知来路的道士的一句话,便是要杀要打的,赔上了一条人命还不够,还要把自己的女儿关个一生一世不成?”
苏徵和沈氏都垂着头,一言不发。
苏老夫人接着对苏徵道:“说起来,你也是读书人,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没事去相信一个野道士的话。若是旁的人,信这些,不过是‘奉母命权作道场’,你倒好,比我这个老婆子还相信这些,真是糊涂了!”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苏徵立刻便跪了下去:“是儿子的错,还请母亲责罚儿子。”说罢便磕起头来,一旁的宝珠机灵,上去硬是扶住了苏徵,免得真的把头磕出淤青来,那可就不好看了。
苏老夫人见苏徵已经跪下了,眼风便向一旁的沈氏扫去,沈氏也跟着跪下了,但是却没有多少波动,老太太见状神色微冷,便把目光移了开去。
苏老夫人慢慢道:“我已经让老二媳妇把大丫头的屋子收拾出来了,以后就让她跟着姊妹们一起住着,也一般的学着读书写字,学些女红等事。”
苏老夫人的语速不快,但是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她说一句,苏徵应一句,十分顺从。
见苏徵答应得爽快,苏老夫人又道:“还有,把大丫头叫出来见一见她的兄弟和姊妹们,也让我瞧瞧,我的长孙女儿长什么模样。”
苏徵也应下了,宝珠正欲吩咐小丫鬟去接玉安,苏老夫人却道:“别让小丫头们去,你去接大小姐过来。”
宝珠连忙答应,忖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