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有着迫人的气势,纵然在他面前多自视甚高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
这话是说给有心人听的,那一抹阴沉的身影顿了顿,而一旁的凌风,早已是吓得面色苍白,嘴唇失色。
在丰州城,凌风向来霸道,无人敢惹也无人不敢惹,而面前的这个少年,第一次让他觉得害怕,明明比他大不了多少,却让他感觉站在了一座大山面前,逼仄得抬不起头来。
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少年,是他惹不起的。
虚着脚步出了门,藏在袖口里的手,至今还在微微地颤抖。
风起云涌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可站在大堂里的人却仍是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这个少年,不禁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若说他是回望楼的主人,实至名归,也只有这样有魄力的人,能担得起这回望楼主人的称号。
吩咐伙计们清扫回望楼,容月将夜长君请上了回望楼最上等的雅间。
茶香袅袅,轻纱幔帐。
这是回望楼最高的雅间,四面是落地屏风,恰到好处的将外面的风景欲拒还迎,多了一番别致的韵色。
而宽敞房中竟还有小桥流水,从四周流淌而过,潺潺水音,轻灵悦耳。
夜长君也不得不暗自惊叹,要知道,这里可是回望楼的顶楼,少则十丈高,这水要如何引,又如何排?若是设计不够巧妙,根本无法实现。
提起茶杯浅酌了一口,茶色清淡,但胜在这紫砂杯是上等的盛茶容器,所以茶水入喉,仍留有余香。
但不管如何醇香,也只是拿来招待普通老百姓的茶水,夜长君还以为,他会拿上等的茶叶招待他,却不想,他于他,也不过是平头百姓无异。
“王爷不必妄自菲薄,这里是回望楼最上等的雅间,只接待最尊贵的客人,三年来不曾有人蹋足,王爷还是第一个。”似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放下茶杯,容月淡淡地开口。
他身上的气质就像山间的泉水一样清冽,看似清明却又让人看不透彻,但那双眼睛却是分外的明亮,一丝一毫的动作,似乎都能落入他的眼底。
这让夜长君略微不悦,太过于在他身上探究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为何不跪?”淡淡的几个字,却已明显多了一份森冷的气息。
众人之中拂了他的意,容月知道他必然会这么问她。
“王爷这是要秋后算账吗?”
刚泡好的茶烟雾袅袅,容月拈着袖子扇了扇茶雾,房内顿时充斥了一股淡香。
“说个理由,如果你能说服我,我便饶你一命,如果说不服我,我不介意把这回望楼变成一座空楼。”将茶杯置于鼻尖,夜长君闭眼闻了闻茶杯里的香气。
这紫砂杯确实是上好的盛茶容器,不管多普通的茶,放在其中都会芳香四溢。
容月拿起锲子将器皿上的茶叶夹了出来,面色沉寂无波,“我曾对天起誓,今生大仇未报,不能对父母叩首以祭在天之灵,此生绝不对他人行跪拜之礼,不知道这个理由王爷觉得够不够留我一命?”
男人的手略微一顿,似料想不到他有这样身世,面前这个人虽身负血海深仇,可谈起之时却是淡淡无奇,犹如饮水一般,这样的胸襟怕是没有几人能做得到。
夜长君眉毛微微一挑,目光深邃如海,淡淡道,“天资傲骨自然重要,但是如果不懂得灵活变通,适时低头,你就不怕活不到报仇的时候吗?”
“我有自信。”
“是吗?若是天子面前,你也会是这般态度吗?”
“王爷这话倒是扯远了,且不说我有没有机会见到天子,即便是真的见到了只怕已是时移势迁,王爷何必去揣测遥不可知的未来,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容月提壶为他斟了一杯茶,“王爷来我这回望楼应该不是为了跟我闲话家常的吧?”
背脊挺直,从容不迫,不卑不屈,那些在普通人面前所有该有怯涩的表现他身上都没有,夜长君漆黑如墨的眸子不禁如潮水暗涌,这份自信,他有几分欣赏。
男子抹唇轻笑,“我听说这回望楼只要能出得起价钱,便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信息。”
起身,光晕剪影勾勒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他背对她,看向那不俱名的远方,锦缎上的素色海棠,也似掺了秋日午后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