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怎么,六月下旬的时候,文惠小产了。
文惠的事,我们都觉得很难过,但最难过的是文惠自己,我去西院看过她几回,回回都见她以泪洗面。
文惠的孩子是如何没有的,府上的人都不敢议论。问韦真境,韦真境说他不好细问韦彦,韦彦只道是文惠不当心跌了跤。我私底下想着,照此说,服侍文惠的人都该受到责罚才是,但是没有,西院服侍的人都好端端的,我就感怀是韦彦夫妇心软慈悲。
之后我去薛家医馆给韦真境抓药,想起文惠小产时也到医馆来请过人,于是就找到那个人打听,那人恰是薛老头的二徒弟,他起先什么都不肯说,我摸了柄裁纸的刀把他逼到墙角,威胁道:“你师父与我交情匪浅,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我对你是先礼后兵,但你最好是快点说,姑奶奶我没什么耐心的。”
抬出薛老头果然有用,二徒弟让我附耳过去,悄悄告诉我说,文惠的孩子先天不足,是根本生不下来的,二徒弟慨叹声长长:“造孽啊!五月初就该看出来的,韦家高门大户,请的都是良医,怎就没人劝她早早断舍?何苦受这后来的罪。”
我一路走回去,想了挺多的事,五月时应是有人告诉过文惠什么了,因为她那时一反常态,有半个多月卧床静养,我给她送去的补汤,她都叫先放着,从未在我面前喝上过一口半口的,文惠那个时候就知道孩子先天不足,可她还是固执地想要生下来……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文惠整日哀哭,我好担心她哭坏了身子。
六七月有长好的莲子,我就想去摘些新鲜的来,生吃、炖粥都好,重要是文惠要知道这世上的好,快快从悲痛沉湎中走出来,凑巧我收到邀请的帖子,有人邀我去城南的园子里赏荷花食鲜莲,我回复了定去。
到了去城南的那天,程茵早早到韦府来接我,我见了她,稀奇道:“你对我从来没这么上心过。”
程茵摸摸脖子:“这不是周婳让我跟着你吗?”
“跟着我做什么?”
“那个……啊,她今日去宫中了,不同我们一块儿玩,她说怕你孤单。”
当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想着还是周婳够贴心。
其实呢,周婳才不是怕我孤单,她是怕我冲动闯祸罢了,所以叫来一个程茵看着我,但程茵没能看得住,该发生的早晚会发生。
城南园子里嬉闹的人有很多,我找了一个竹篮,要和程茵去采摘新鲜的莲蓬,经过回廊听见有一拨人围聚着说闲话:
“……我可听说了,那孩子怀到六个月,说没就没了,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可能就是无福生养吧。”
“整个郧国公府都没福才是,不止孙辈生不下来,连子辈不也一个接一个没了?”
“哎唷,韦家和杨家真是天生一对,最近几个月就光是这两家的事了。上次我姐姐还说呢,杨家那长媳就是没有爹娘管教,不然怎么未成婚就和男人做出那等事?一准是乡野丫头想嫁入豪门,母凭子贵!”
……
她们在说文惠和高翎月。
我眼皮直跳,半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程茵试图拦我:“仙儿别——”
我跨步上前,揪住刚才说那句“母凭子贵”的人,用力推搡了她:“你再敢说一遍试试?你也是没有爹娘管教吧?道听途说的胡话,怎么敢乱开口传扬!”
“我当是谁,原来是夹在两府中间的倒霉鬼杨仙儿。”对方皱眉,看清是我,艳丽的脸上显出刻薄嘲讽的意味,我还当是谁,原来是独孤家的人,独孤定辰的堂妹,她吊着眼梢看我,“杨仙儿,我有说错吗?你的大嫂不是乡野丫头?她不是婚前就与你大哥交_媾怀孕的吗?”
“我大哥和嫂嫂是两情相悦关你屁事!”我怒极,扔了手中竹篮扑上去打独孤氏,她迅然后退,我被许多人阻拦下,狂躁却无法宣泄,“有本事你别躲啊!你和独孤定辰一样心眼坏嘴巴坏!”
争执之间,我顺手打了几个人,让这群小贱人在此乱嚼舌根说别人的长道别人的短!
有脸皮薄的挨过打哭了起来,程茵急忙一把抱住我,央求道:“仙儿!仙儿你冷静下来!动手打人可要不得!”
独孤氏脸色阴阴,她扶着捂住脸哭的一个看过了,终于不再躲在众人后面,她走出来凑到我跟前,伸长脖子指自己的脸:“你打啊,你打了我,全长安的流言也是不会消失的,而且还会多一条,‘杨仙儿欲盖弥彰恶意殴打独孤郡主的妹妹’!”
去你娘的,我会怕?
我浑身火气,扬手就往她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独孤氏被我打傻了似的,捂脸瞪眼望着我,好半天颤抖嘶吼一句:“你敢打我?”
我挣脱程茵的手,冷哼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是你凑过来要我打的。”
“杨仙儿你……你欺人太甚了!”
“我就是欺负你,因为你嘴贱。”
“你!我定叫你好看!”
独孤氏哭着跑走了,她回去必然是要向家里告状了,我堂堂国公府的千金还能怕她一介巡城校尉家不成?就算告到安康长公主那里,我也不信长公主会偏袒这种长舌妇。我转眼一扫,被我打过的几个,则瑟瑟缩缩不敢再言。
今日兴致全无。
我离开城南的园子,怒气难消,执意一路走回去,程茵就从马车上取了伞,从后面追上我,辛苦陪我走回去。
走一路,又想了一路:独孤氏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