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夜半,小二来敲我的门,说是有件急事,我迷迷糊糊,不情不愿地披衣起来,隔着门听见楼下厅中还有笑闹声,这才打开了门。
门一开,小二满脸堆笑地站在外面:“客官。”
他将身一让,指身后人道:“客官,这位公子说是你的朋友,店中已没有空房,他说他认识你,可以和你挤一宿。”
我看见门外站的人,如冰水浇头,睡意醒了个透。
——韦真境?!
天啊怎么是他?他怎么追来了?不是,他怎么能这般准确无误地找到我?
我眨了眨眼,赶快关门:“他骗你的,我不认识他。”
“仙仙!”
韦真境抢步近前,伸手抵住了门。
我咬牙切齿:“手拿开,都说不认识你了。”
他沉声道:“别耍小性子。你若不让我进屋,就只有马厩和杂物房给我睡了,你知道我爱干净……”
“你千金贵体,当然是爱干净,不过我风尘仆仆跑了一天,身上可不怎么干净,你还是别跟我睡在一处了。”
“我连路追过来,很辛苦的,先别闹了好不好?”
“韦公子这是自找烦恼,怨不得旁人。”
旁边的小二摸着脑袋抱怨:“你们这明明就是认识的嘛,怎么说不认识呢?”
我一愣,坏了,我好端端干什么叫他一句“韦公子”?
韦真境一手抵紧了门,一手掏出几枚钱抛给了傻站着的小二:“赏你的。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得了打赏,那小二也不管我,欢天喜地道过谢往楼下去了,我气得直跺脚:“哎你回来……”
一个分神,门就被推开了,我踉跄跌倒在地上。
他哪里体弱了?他力气大得根本不像个长久病弱的人!
我跌坐在地上,恶狠狠地用目光剜着他。
他反手闩了门,接着走上前来,朝我伸出一只手:“起来。”
我气呼呼打掉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怒骂道,“喂,你这个人好没脸没皮啊,我说了让你进屋吗?”我往睡榻上看看,移步过去横剌剌伸腿坐下,更加火大地说道,“还胆敢说跟我挤一处,我同意了吗?你哪里来的自信?”
韦真境这趟出来,两手空空,我估计他是除了马和钱之外,什么也没带。
他朝我走过来:“你好大的胆子,一句招呼不打就敢离家出走。”
哎呀?他还有脸指责我。
我冷笑:“我胆子一向这么大的,你才知道吗?”
他没说话,走过来拨开我的腿坐下了。
约摸我看向他的目光定是凶巴巴的,冷锐似箭。
“喂,”过了会儿,我终究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疑惑问他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转眼瞧我:“我会不认识你的字吗?”
原来翻看了住店的名单,早知就等掌柜回来了。
这,也不对……
我继续疑惑:“我穿成这样,出长安时不会有人认出我,但你为什么会一路跟来,还知道我住在这里?”
“王婶看见后门溜出去一个人,偏说是我,我回家的时候她还问我,为什么要穿许多年前的旧衣从后门出去。”
我嘴角抽抽,这个王婶,好凑巧啊。
韦真境拉起我披着的衣裳细打量:“这件衣裳我有印象,是我十七岁进宫去见纪国太妃之时穿的。我让巧翠去看看衣裳还在不在,巧翠说柜子被人翻动过,好几件旧衣都不见了,你也不见了,我还能做怎样的猜想?不就是你偷了我的衣裳跑了。做夫君的,怎能放心自己憨傻莽撞的妻子独自出门在外?我只好连路追来。”
我不客气将衣角拽离他的手。
他笑笑,继续说:“我在前面的镇上打听了,你没住,问到最后一家客栈,有个洒扫的小厮说看见你打马出了镇子,我不知道你能走多远,只好沿路一家家问过来,还好这一路只看见三座客栈。”
为了找我,他也挺受累的。
我是很想接着生气,却生不起来,但要我立马原谅他,我也做不到,左右都是不好办,我就闷声不吭地和自己置起了气。
韦真境抬手摸摸我的脸:“你气得脸红红的样子很可爱嘛。”
我撇过头,我看他嘴角抿笑的样子倒是很欠打嘛。
冬天的大半夜里被吵醒叫起来,冷得人要死,我踢开韦真境,扯下披着的外衣,一骨碌翻进被子里:“这张睡榻就这么大,挤不下两个人,再说韦公子有洁癖,那么你坐着将就一晚吧。”
我闭上眼睛,静了片刻,韦真境从身后依过来:“仙仙,你舍得我夜里挨冻?”
他语气可怜兮兮的。
我心肝一阵颤动,硬是不说话。
衣物窸窸窣窣地响,他当我默许了,脱衣掀开被子挤进来——说实在的,我就是默许吧,让他冻着我还真有点怕,怕给他冻坏了。
客栈里睡榻的确不大,勉强容得下我和一个四肢修长的韦真境,只是不能再乱翻动了,我努力地往里挪,想给睡在我旁边的人腾出更大的位置,好让他睡得稍微舒服些,不想他却跟着贴过来,温热的身躯贴紧了我的背,暖得我心尖直打颤。
我皱眉道:“你身上这么暖,真的是连路冒着寒风找我来的吗?”
一只冰冷的手摸上我的手腕,他低低地说:“我是快被冻僵了,不过见到了你,心里还是好高兴,一高兴整个人就暖起来了。”
我甩开他,顺便拿捏着力道,肘击了他一记,不轻不重算是撒气:“少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