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了一半莲蓬出来,二姐去吩咐人拿茶具和点心的时候,我已剥完了一个,把青圆饱满的莲子搁在了瓷碗里。
二姐过来坐下,我把小半碗的莲子推到她面前:“姐姐尝尝。”
她笑,伸葱白的手拿起了一颗莲子。
没多大片刻,侯府的婢女送了姐姐吩咐拿的东西来,姐姐让婢女退下,自己开始动手烹茶,我转头打量只有我们两个的屋子,觉得有些冷清,就问道:“姐夫今日不在府中吗?”
姐姐答:“在,却不是在我这儿。”
正恰巧,我剥了一颗莲子送进嘴里,忘了将莲心剔除,清甜里嚼着了几丝苦味。
姐姐的言语里不无幽怨。
李珣良在府中,却不是在她这里,那还能在哪里呢?必是和新纳的妾室冯菲菲在一块儿了。
我嘴里苦苦的,试图劝解:“冯氏嫁进侯府也有好几个月了,她的肚子不是没消息吗?姐姐别想那么多,放宽心吧,该有的总会有的。”
“该有的,总会有……”姐姐失神喃语,落寞地笑,“我先前也是这般想的,可眼瞅着,原先有的,现在渐渐没了,那些没有得到的,真的还会拥有吗?”
“姐姐……”
“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
我皱眉道:“他说过会对你好的。”
“男人的誓言,实在不能太放在心上。”
“那个冯菲菲装娇卖柔欺负你是不是?李珣良也变心了是不是?你等着,我去帮你教训他们!”
姐姐一把拉住了我:“小妹别冲动,你要是帮我出了头,我就更加在侯府待不下去了。”
我默默攥紧拳头,不甘心地坐下。
“是我没用,留不住夫君的心,怪不得旁人的。冯氏本就是娇滴滴的人,她很敬重我,没有哪里逾越,只是男人都喜欢新鲜,喜欢柔情似水……”
“你还不算柔情似水吗?”
姐姐摇头苦笑:“跟冯氏比,我是自愧不如的,她生得婀娜娇丽,眼波一流转就教人心疼得紧,我是女人也甚觉怜惜她。”
这一切的风波,都是因为孩子,在深深府宅之中,孩子就是一个女人的根本,但那冯氏尽管新鲜、柔情,一时博得李珣良的欢爱,数月过去,不也没有怀孕吗?
我无从再劝二姐什么,只告诉她别成天绷着心弦,要是侯府里有些人碍眼,就回我们自己家去,若要我陪她,我也是可以随叫随到的。
她抬头望我一眼,嘴角绽起的笑容涩涩:“小妹,你毕竟年岁轻,这嫁出去的女儿,哪有一不痛快就往娘家跑的?别说给旁的人看了会笑话,就是自己的夫君,也会渐渐心生龃龉,看不起她了。”
曾听人说,女人嫁人,无异于重新投胎,嫁得好便罢了,若是嫁得不好,那后半辈子就是水深火热了。
原本我二姐和李珣良是举案齐眉一对良配,我不大能理解,他们怎么就会走到如此地步。
期待过的一生一世两不相疑,更是因为多出了一个冯氏,就变成了一场难堪,一场失望的笑话。
我很替我姐姐恨李珣良和冯氏。李珣良背信弃义,使我姐姐伤心,他急不可耐要孩子,却不能悉心等着我姐姐调理好身子,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冯氏家境优渥,品貌不差,大可不必嫁进官家做低人一头的妾室,她可以成为别人的正妻,但是她不,她偏要搅进我姐姐安安稳稳的日子里。
离开侯府时,我没让姐姐送我,经过花园,我听见琴声,循声望去,看见我心头记恨的那两个人就在花亭里。
蓊郁的桂树遮挡了我的身影,他们不容易看见我,实际上他们也没空来发现我。李珣良在抚琴,冯氏坐在他的身边给他轻轻打扇,他们偶尔对视,李珣良笑,冯氏就也含羞娇笑。我本想暗骂一句“狗男女”,却骂不出。
无端端的,我会觉得花亭里的两个人郎情妾意正浓,瞧上去很顺眼。
诗经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李珣良啊李珣良,想我姐姐当初和你,也是恩爱有加,有如今日的你与冯氏。
我抬头看高些,天边的云彩沾染了落日的金光。
人间事浮沉变化,真不知说什么好。
二姐那句“男人都喜欢新鲜”,不断在我耳边回响,我想我是完了,以前我是个多没心肺的人,从来只知今朝有酒今朝醉,经过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居然也变得和那些瞧不起的深宅妇人们一样,开始远忧会有人来分走我枕边人的心。
韦真境闭眼再睁眼,他转头瞧我:“你怎么不睡。”
我侧身枕着胳膊,盯着他俊雅的眉目,心里琢磨着,他这种面相的,是否薄幸:“睡不着。”
“你一直看我,在想什么?”
“在想,你将来会不会纳妾。”
他错愕,随即说道:“我有你就够了。”
我唉唉:“李珣良也跟我姐姐说过同样的话。”
他有片刻没出声,尔后语气似沉下了好几分:“我娘还在的时候,过得不怎么开心,在她之外,爹还娶了姚夫人做妾室,姚夫人出身卑微,只生了彦弟一个,而我娘是名门贵女,端庄贤淑,辛苦诞育了我在内的三个孩子。姚夫人很好,爹有一妻一妾也未见得就偏袒谁,但三个人的感情总是很奇怪,我娘一个人的时候很少笑,有一年外祖母来,正巧那天是彦弟的生辰,彦弟闹着要爹娘领他出去骑马,爹就去了,我跑到娘住的院子里,伏在门外,看见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