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煞海第四层喜海——欢喜客栈
单灵夕悠悠转醒时,冬日黄昏的微光自雕琢了芙蓉花的老榆木窗棂洒进来,落下了一地朦胧。干净却略有些潮意的花褥子散着一股泥土的芳香,青纱帐暖、满室宁静。
男人如刀斧雕凿般线条流畅而优美的脸近在咫尺,眉目出尘如画,银发飘逸幽凉。他身着一袭月牙色的单衣,怀抱着她。融融暖阳下,那张清俊淡漠的面庞竟带了些久违的温柔,又似洒上一层薄而透明的微光,动人心魄。
她的目光绵绵软软的从他身上滑过,自发间至细布包扎的尾指,安静的、小心翼翼的流连在画里,怕惊醒了这场美梦。若一切回到最初的须弥山,他与她仍是那时的模样和心情,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无旁骛相扰,该有多好!
她抬起的手停驻在离男人的眉梢仍有一指的地方,在心中反复刻画着抚上时那温暖的触感,低喃着:“你若不曾言娶,该有多好!”如果,他在南怀之境没有说过要迎她为妻的话,今时今日,她自会潇洒离去,再不同他纠缠;而同样的,他在南怀境若没有说过要娶别人的话,现在的自己仍会平平静静的安睡在他的卧榻之侧,懒管那些世俗言语和异样目光,哪会有现在的惋惜心情。
她错过了他,真正可惜!而他错过自己呢,何尝又不是一种可惜……所以,他们都输了,输给了天不成全,输给了不能敞开的心!
当她唇间发出一声轻叹,缓缓放手的时候,男人忽然睁开一双幽凉深邃的眼,右手疾速抓住那双快要逃走的柔荑,一个翻身将她牢牢锁在下面,目光灼灼的探视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动人的表情:“为什么叹气?”他问她,温柔至极。
第一次,怀里的人没有逃避,反而同样灼热的回视着:“陆压,你不要娶她,好不好?”她伸手圈住他的颈项,用一种怕他逃走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挽留着。
好!男人在心里应着,不曾犹豫。而冷峻的面容却罩上一层寒霜,连眉心都紧蹙着……
单灵夕跳动的心瞬间坠下一点,有些轻微的疼痛煎熬:“那日,是灵儿的错!你告诫过我不要同旁人说话,我却不曾信守承诺。你若生我的气,罚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娶她,好不好?”这些时日,她因此事心中的悔无以复加,午夜梦回时恨不能昨天重来,再不理那些牛鬼蛇神,只要伴着他。
好!男人的心剧烈的疼着,比断指时还要深刻几分,但唇间只能发出轻叹之音,温暖的手默默的抚着怀中人的发。
单灵夕仍在跳动的心瞬间坠下一半,那些沉重的疼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再原谅她,或许那只是不想同她在一起的“动人”理由:“你爱她有多少?会多过爱我吗?”
在我心里,没人能同你相较!永远没有……
男人仍旧无语,只是温柔的看着她,却让她的心如坠谷底,碎成了一地尘埃,连泪也化成了一滴滴断开的线,收不住、止不了:“我知道了!”她抽泣着紧了紧圈住他的手,就像难舍心中那最后一点希望,执拗的、任性的。
“你知道什么?”男人举起受伤的左手,一点点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宝贝儿,你什么都不知道……
单灵夕昂起泪水斑驳的脸,也是第一次主动的凑上前,吻住男人冰凉的唇,用虔诚而有些卑微的姿态。是的,她想做点什么,哪怕他爱别人胜过自己,哪怕他怜悯她而选择保持沉默,哪怕他明日之后便是别人的丈夫。至少,她昨日亏欠他的,今天业已偿还,此生都不会再生愧疚和悔意!
男人惊喜地感受着那份主动,情绪也随之起伏跳跃,仿佛干涸已久的田野偶遇心心念念的春雨,瞬间有了生机,因为,再不会有比心上人的开窍回应更加甜蜜的滋味。他回吻她,用最温柔却灼热的方式,细碎的、绵密的……直至情动难抑之时,他感受到怀中人的绝望和献祭似的不顾一切,停了下来,看着她哀凄难舍的一张小脸,心上的温度顿时降到冰点,眼中已是一片寒色。
“灵儿!”男人执起她小小的下颌,冷声问着:“你想做什么?”他虽渴慕着她,但并非这样悲伤欲绝,好似分离前依依不舍的一副样子。
单灵夕绯红着一双眼,迷惑地望着他,像一只可怜的兔子。他不明白这人为何明明动了情,却生生止住了。她忽而想起了在思旺客栈时,银姬与靛青所说的话,还有在通镜湖畔,两人分离前的言语……难道,他如今待她,也不过是第二个银姬,连身中情毒也不愿碰触?
“帝座,让我帮你解了那毒,好不好?”她问得忐忑,既盼着得到他的回应,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至少比那姬蛇族的女人要高那么一点。又盼他拒绝,因为从此后两人便会各分天涯。
男人被她一句蠢话气得笑了,他一把抓住那双无处安放的手,看着自己的银发与她的青丝碰撞在一处,若即若离,却总不肯痴缠:“解了毒,灵儿待怎样?”
单灵夕怯懦地看着他冷厉的双眸,小声答他:“帝座,你不是说过灵儿是你的解药吗?”她停顿片刻,鼓足勇气续道:“若解了那毒,你便再不必为此事难受纠结,我也还了欠你的恩情……那样,很好。”
她原是他中毒后的第一个解毒人,由此让他陷入两难境地。蝶谷惊喧派的女弟子们摆脱不了莫飞羽的纠缠,是因为中了那毒,陆压如今摆脱不了她,扔不下她,也是因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