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渐暖,晨雾渐失,一眼千里皆是绿。
绿叶和绿草,都挂着露水,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清澈的绿夹着透明的光,只有田野里才有。
农民们已经开始下田耕种,将去年的枯叶与枯草都翻进泥里,待到秧苗长成,定会腐烂成养分,渗进泥里。
枝头上的杜鹃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的叫着,早来的燕子也追逐在田野间,屋檐下。
睡了一天一夜的赵一痕坐在门口处,在这一片大好春光里,眯着眼假寐。
柳如卿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赵一痕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接过茶。
“对不起。”
柳如卿走到他身边的坐了下来,看着全身被麻布紧裹的他,轻声道。
阳光有些刺眼,赵一痕眯着眼睛,微微撇过头,道:“本就没有谁对得起或者对不起谁的,不是吗?”
柳如卿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反驳他的话,还是自己有些内疚,没有说话。
院子里马儿吃着草,背上的血迹还泛着暗红,青蛇盘在马尾处看着似曾相识的尾巴,僵直的三角头顺着马尾摇摆。
柳如卿又道:“你每次做任务都是这样吗?”
赵一痕知道,她问的是不是会一身伤,因而摇了摇头道:“任务有简单,也有难。简单的,毫发无伤;难的,遍体鳞伤。”
柳如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刺客团在江湖中本就是一个神秘组织,他们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或者总是伪装成常人的模样,让人很难察觉。
想到这里,柳如卿又问道:“看你有时笑的很像这阳光,有时又冰冷的不近人情,还有的时候就像一块杀人的器械。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可以说都不是,也可以说都是。”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一切都是为了任务需要才会不停的换脸。
但是任务久了,这个问题便不再简单,这每一张脸都是真实的。
起初他很排斥,后来就习惯了,再后来便将这换脸的概念逐渐模糊。
赵一痕觉得这样说还是不够清楚,又道:“这就像你对一个厌恶的人,会皱眉,甚至恶语相向,对一个喜欢的人,就会百般温柔……”
话还未说话,柳如卿低下了头,很显然她听进去了,同时脸上又泛起了酡红。
道理大家都懂,其实真实的问题并非如此。
柳如卿没在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又问道:“你的血液是怎么回事,真的能解百毒?”
“是的!”
赵一痕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往,说话不再像苗寨里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反而有种邻家女孩的甜美,声音中略带着温软。
这天,她向他问了很多关于他自己的问题,也问了很多关于江湖中的事,还问了许多风景名胜之处。
赵一痕都一一回答。
他没有浪费自己的表情和说话语气,说笑中该笑的笑,该委屈的委屈,该苦的苦,而语气,也不是那么生硬,能多解释则多解释,三两字回答的很少,不至于让他两的话题,忽然终止,陷入尴尬。
大江南北赵一痕都去过,北至燕京,南直岭南,西至西域,冬至蓬莱,每个值得游玩的地方,都跟她一一解释,该怎么玩,需要注意哪些民俗,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博物志书籍。
柳如卿会调侃道:“你到底是做任务还是去玩了?”
赵一痕挑起眉,装作无奈道:“不想完成任务,就去玩咯!”
这种语气就像出自私塾里不想背书的孩子说的话,逗的柳如卿嬉笑连连。
柳如卿觉得此刻的赵一痕才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至少还能够开开玩笑,幽默风趣的言语和表情还能逗人开心。
她已经忘了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甚至会觉得这个男人就像这村里的一员一样。
他是彻底放下了自己的身心,和自己一样!柳如卿暗自想着。
其实赵一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看到柳如卿放下往常的姿态,自己也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过这也许是多日和他们相处,把内心深处的渴望都勾了出来。
柳如卿又问道:“你是哪里人?”
赵一痕笑道:“中原人!”
柳如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中原人,中原那么大,全是你的家吗?”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回答,关于自己的身世问题,他从不回答,哪怕是春娘子和陈媛媛都没有说,而江小白,自然也不知道。
无论萍水相逢,无论关系多么亲近,他都不会提一个字。
这时太阳已经夕沉,马婶扛着锄头拎着竹篮回来了。
见两人脸色有些不对,便笑道:“中午的时候还在打情骂俏,晚上就白眼直翻,真叫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啊!”
言语中流露着酸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令柳如卿又红了脸。
不过好在她的克制能力很强,羞意只在刹那间消失,便跑了过去,帮马婶提篮,去做饭。
赵一痕坐了一天,浑身酸痛,不仅有身体关节麻痹的疼痛,而且还有剑伤撕裂的疼痛。
他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这片天又变成了另一个形态,像是刚入秋时的衰败,青色里带着枯黄,绿色中带着颓靡。
这样的景象,让他有种天地即将荒芜的错觉。
青蛇抬起头,眼睛都快要被白色的冰蚕蛊全部覆盖。
据柳如卿说,冰蚕蛊占据宿主全部眼睛后,才算是真正的融合,并且每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