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封相公真是考虑的周全。”
封德彝极为自得的直起身子,显得他精神饱满,就是不知嘴角残留的奶渍味是否很是薰甜,让他志得意满。
“陛下谬赞,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德彝岁比千石,靠的正是上万百姓的赡养,华服是百姓七十步桑所衣之,锦食是百姓春夏劳碌于耕地所得之……”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身穿的紫色罗裳,那是用上好锦缎再经过绣娘经过日夜裁剪而制成的……
李渊不再跪坐,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堂下看了下外面的百姓,发现他们人群声音虽然嘈杂,但是不乏对封德彝的赞美言论。
从古至今,高官厚禄的大官向来认为华服和食禄乃是君主所赏赐,而在治君下的黎民百姓如羔羊一样,薅完一遍又是一遍,但从未有人感激过。
现在的封德彝已经站在了道德之巅,提出放宫女回乡让百姓认为他是敢于为百姓争利的好官,敢于直面“反动势力”的太上皇!
又谈他封德彝能有今时今日,有锦衣玉食都是靠百姓供养,他不能没有良心,所以敢于正面直言。
挟此二意,竟然堂下百姓认为他是国之诤臣!
但熟知历史的李渊则清楚的知道封德彝是个什么货色的人,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乡愿”之人。
乡愿,德之贼也!
此次审讯封德彝的矛头终于露了出来,他的箭尖不是对准的是画屏,而是藏在背后的太上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蓄力弯弓的准备。
如今这弓箭已经上弦,它携带的是赫赫乡民之愿,求的是名,一个能保证他献媚于李世民的名声。
李渊对封德彝的心思非常清楚,明朝也有个类似的人,他的名字叫海瑞,名声之盛,就算是骂了嘉靖皇帝,也屁大的事没有!
他仔细注视了一会画屏,对她暗中摇摇头,示意她先不要担心。
画屏泪目连连,心里担心不已,要是让她嫁给林有金,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一个乡野村夫,怎能配得上缤纷之玉,更何况他们之间并无丝毫感情可言。
百姓认为的牛郎织女般的爱恋,只是强加在画屏上面的,偷窃织女衣裳的牛郎敢称毫无要挟的心思吗?
“封相说的好!”李渊毫不犹豫的拍手赞道,他对着百姓的方向打了个道门的稽首,缓缓说道:“贫道已经脱离红尘凡间,世间种种已经不再挂恋,放宫之事贫道定是欣然从之。
大安宫有宫女共三百四十三人,翠华山有宫女四百一十二人。
总共七百五十五人,贫道都会遣散回家。”
围观的百姓的气氛被两人一唱一和烘托到了极点,不知是谁率先下跪,最终刑部衙门大门口跪下了齐刷刷的一大片人,皆口称:“太上皇万年,太上皇万年。”
封德彝听到这山呼海啸的赞美声更加心情舒畅,看似是称赞太上皇,可是实则是称赞他封德彝,若是今后有人提及此事,说太上皇德政云云,定会有人告诫他是封相公冒死进谏。
此案过后,宰辅地位已然稳如泰山,左武侯长孙无忌还是靠边站吧!
可是忽的,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警惕,异常的不安。
太上皇再次开口了,这次却让他的心肝在颤抖!
在堂下的李渊正声说道:“贫道将七百五十五名宫女尽皆放回家中,可是……贫道毕竟是个有身份的人,总不能身边没有个服侍的人,我听说封相家中仆役上百,劳妇数十人,当然还有给封相喂奶的乳妇。
这些贫道都不会要,只听说封相嫡亲女儿如今豆蔻年华,充为后宫想必不为过吧,以一人换七百五十五人,多么划算的买卖,啧啧……”
大安宫和翠华山的宫女数量,李渊自然一清二楚,至于喝人乳这件事情,他在来的时候恰好碰见那名乳妇从封德彝的软轿钻出来,心里就已经明了。
他举的这些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大臣家中谁家还没有几个仆役,当然魏征这老货除外,喝人乳只是道德谴责罢了……
话音一出,围观百姓顿时哗然一片,刚才还堂而皇之的“诤臣”封德彝,竟然有百名仆役,几十名劳妇,更别说还有喂人乳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情。
群情激愤下,有人率先喊出:“即然太上皇能遣散宫女,以自家一个女儿换七百五十五家百姓的女儿岂不是天大的恩德!”
一个人喊出,就有数不清的百姓群情激愤下也跟着喊出要封德彝“全百姓之美!”
“想要当海瑞,首先就要保证自己身上没有一点污渍,要不然就是笑话。”李渊心里暗道。
封德彝听着这如海啸般的声音,顿时羞愤的满脸通红。
他的女儿已经许给太原王氏,打算过两年就结婚,可是今日之事传出去之后,太原王氏定会取消婚约,他的女儿怕是要孤老终生了。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刚才挟民意的他何等威风,太上皇也不敢直视他,可是当民意忽然消散,甚至被借了东风时,他现在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和刚来时一样,百步方圆大小的刑部衙门无尺寸之地可供他容身。
戴胄见势,连忙宣判本案结束,林家因民告官,罚劳役一年,而周家也需要掏十贯钱的违约金。
判词下来之后,周家和林家两对亲家也算是从此有了恩怨,林有金也暗自对嫁入周家的小妹感到愧疚,但他作为升斗小民又有什么办法呢。
封德彝脸色涨红,揣测不安的听完判案,对太上